一家三口春日踏青,不想孩子落水,最后孩子救上来了,父母却沉了下去。直系长辈们都走得早,独自在外地生活的一家三口和家里人早没啥联系,亲戚们自然都不愿接手,所以孩子就送进了孤儿院。
何乐见到林珩的第一眼反应是:自己没了的那轮月亮又回来了。
“刚刚我侄孙电话,从美国打来的。”何乐正聚精会神看小时候的林珩,江绪平拿着手机从卧室里出来,嘴上絮絮叨叨:“这国际电话真闹人,十几分钟的电话断断续续全卡不动了。”
跟在后面的保姆接了句:“是他那边的网络不好,咱国内信号没得说。”
“啊。”何乐抬头看她俩,夸张道:“那咱华夏大地是真没得说。”
三人都笑。
保姆倒两杯白开水送到沙发前,又避嫌地拎起垃圾袋去楼下丢垃圾。
江绪平看眼相册上林珩的照片,欣慰笑道:“怎么样,情绪好点了吗?”
她刚刚不是不愿陪何乐缓解情绪,而是她知道自己照顾过的孩子更需要哪种缓解情绪的方式,故意给他留了个人空间。
何乐也明白:“嗯,没事儿,我在看小时候的小珩呢。”
他把相册分给旁边一点,指着相册里的一张照片说:“可真是个白胖的饭团子。”
林珩来孤儿院的时候是六岁,按理说该是个灵动调皮初见个头趋势的小孩,但他发育比同龄孩子晚,不仅个头矮,横向上还宽,说白了就是胖,眼神也愣愣的,坐在方桌前往嘴里扒饭,米粒能糊了嘴巴周围一圈。
看着照片,江绪平也忆起往事:“还是个好吃的饭团子,每次吃饭都是最积极的,天天净听他在耳根边磨‘江奶奶,我饿啦’,也是了,不好吃现在怎么长这么大的个儿?”
何乐语气自豪:“现在已经是快一米九的大帅哥了。”
说起来也是缘分,林珩第一天进孤儿院何乐就为他打了一场架。
起因是林珩刚来院里哭得厉害,但比起其他孩子的吞声饮泣,林珩哭得很是呼天抢地,也不知六岁的孩子肺活量怎么那么好,哭得一圈人都不得安生,所以当天晚上他就被大孩子们给教训了一顿。
世界上没有绝对太平的地方,即使是孤儿院这种大家都是社会的遗孤,孩子与孩子之间也存在以大欺小,恃强凌弱。
好巧不巧,上天怜悯?
林珩被打的地方正是何安以前经常被人欺负的地方。
看到缩在墙角里抱着脑袋的孩子,恍惚间何乐把他认成了自己的弟弟,二话没说,他直接冲上去跟那群人扭打在一起,自此之后,他身边又有了个小哭包。
这个小哭包一有就是十八年,从前白胖的饭团子,现在已经比他还要高半个头了。
眼前往事兜转,江绪平端起茶杯长叹说:“这些年看你跟林珩过得不错,我也总归是放心的。”
江绪平对何乐的照顾不一般。她一辈子没结婚没子孙,跟孤儿院的孩子们亲近,对何乐尤其偏爱,再加上发生了何安的事,她对何乐是心疼多于疼爱。
她知道何乐跟林珩俩人一直生活在一起,不仅知道,林珩读高中那会儿按照规矩是还要住在院里的,但因为她信任偏袒何乐,自那时就常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林珩到何乐那儿住。
不过,她倒是不知道俩人是那种关系,只以为是当异父异母的兄弟相处。
一向坦荡的何乐在她老人家面前也没强调过两人的关系,怕老人家接受不了。
“江奶奶,我可以拿一张林珩的照片么?”何乐指着“饭团”吃饭的照片问。
他那只有林珩上中学以后的照片,所以想拿一张人小时候的照片回去收着。
江绪平抿口热茶,爽快答应:“当然可以。”
放下茶杯的几秒,她想起什么又问:“何安的照片你拿了吗?”
何乐把照片抽出来:“拿了,拿了那年大年初一我跟他放烟花被你抓的那张。”
江绪平蹙着眉,想了会儿:“哦,那张啊。”
接下来谁都没有继续话机,年轻人没再多说一个字,老人也没问年轻人为什么不把自己亲人的照片全拿走。
有些心事成了心病,岁月尘封着,谁都不愿意用嘴巴去深究、悉数。
半晌,江绪平叹气,又说回林珩:“有林珩是你的福气。”
没等何乐开口,她又说:“不过林珩遇到你也是他的福气,看你把人宠的,一刻都不能分开。”
何乐侧脸见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人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果然——
“当年你都12岁了,好不容易有对夫妇要领养你,我都为你感到幸运啊,可你竟然不愿意,我当时是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何乐知道她会提这件事,这么些年过来,每次聊到孤儿院的往事,老人家总要提一嘴这茬,埋怨他当年的傻。他依旧只是笑说:“我那时都十二岁了,去人家家里不好磨合,与其最后被退回来,还不如不那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