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困住了她的一生,她渴望飞得更远,从来都没有这般累过。
那些年,她靠着恨意支撑了下来,可是现在,她还剩下什么,林英死了,虽然不是她的错,但是这个事实她始终没有办法接受,要不是因为她,那么她会一如既往岁月静好吧。
她失去过,所以知道,那些锥心的疼痛,那些年,她小心翼翼地抚着自己的胸口,不让它化为灰烬,现在,她的胸膛已经成空,怎么也感觉不到跳动。
“怎么?你说过,要我等你解决我们的恩怨,我在这等了你这么久,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安凡吐出一口烟雾,冷淡地开口,谁都曾经失去过,她心痛过,心已经麻痹了。
空气里飘荡着浓重的烟草味,呛得人难受,安凡弯下腰用力地咳嗽,似乎要把肺给咳出来,倪沐风伸出手,终是到不了她,手渐渐地握成拳,最终垂下,那么无力的悲伤。
“你就那么恨我吗?为什么你杀死的不是我?我情愿是我,你知道吗?”倪沐风的声音染上了哽咽,低头看着底下的安凡,眼里云涌着的是无尽的痛心。
安凡静静地吞吐着烟雾,似乎不被倪沐风的悲伤感染,在那么多的日子,她还那么天真地以为,他总会明白的,可是,如今,他始终没有问是不是她做的?他就认定了她是那么歹毒的女子,他终究不够了解她。
“我如果说,你母亲的死不是我造成的,你会相信吗?”这样一句本该抱有希望的话从安凡口里说出,却弥漫了浓重的绝望,她只是淡淡地说着,并不期盼他的认同。
倪沐风摇了摇头,看着安凡,满脸不可置信,是的,他不相信,都已经成了这般光景,她还不愿意承认这是她的过错吗?这叫他寒心,只是他却错了,错得那么离谱。
安凡:情深不似2
“都到了这般光景了,你还是要把所有的错都推掉吗?你真的让我很失望。”他以为,她至少会说声对不起,虽然知道她那么傲然,可是,那种希望落空的感觉,心还是忍不住疼痛。
安凡的身体就在这句话中僵硬,脸上的神色仿佛被掏空,连带她的灵魂,都没有了踪影。倪沐风看着这样的她,心已经被挖空,可是,那心里的恨意,却在他的心底叫嚣,他窒息着,找不到方向。
许久,她才缓缓回神,把烟按在烟缸掐灭,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动作缓慢,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看着倪沐风,却怎么也没有从她的眼里看见倪沐风的身影,她的脸上,是大悲过后的疯狂和绝望,那么强烈,呼啸着惨白的记忆。
“我把所有的过错推掉?是啊,你说对了,倪沐风,你真的好狠心,你明明知道,当年你父亲被情人骗光了家业,我父亲收购的只是一个空壳的倪氏。可是,你不愿意接受现实,把所有的恨,加诸在我父亲身上,你说,是你把所有过错推掉还是我?”安凡伸出纤细的手指,素白的一片,指着倪沐风,神色哀痛。
记忆席卷过倪沐风的眼睛,悔恨渐渐浓重,这些事虽然是在安氏夫妇逝世后才知道的,但是他从前就听过风声,却不愿意相信,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父亲,毁了安家,那个时候的他,是多么自私和残忍,他看着安凡眼里席卷的恨意,倒退了好几步,眼里哀痛。
“凡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年我已经宣布承担你家的债务,我已经签字拨款,可是财务部耽搁了,那些人才上门逼你的父母,你要相信我啊。”倪沐风似乎想抓住一根最后的稻草,声音颤抖。
安凡看他的眼睛里,悲悯中那么可悲,嘲笑着倪沐风的解释,他要她相信他?那么他呢,何时相信过她,还有,当年,她跪在青石板上求了他一夜,他可曾心软过,没有,他从来就是这么冷酷。
安凡始终记得那天,他那么傲然,居高临下,气势凌然地站在她面前,嘴角是冷绝的笑意,轻启薄唇,“跟了我如何,一年,我便为你父亲承担所有的债务,但前提是,你得让他们知道,你做了我的情妇。”那么冷酷的表情,眼里是不屑和冷血。
她面如死灰地站在阳光底下,那么强烈明媚的阳光,却怎么也到达不了她的心底,看着围堵在她家门前的那一群人,她含泪答应。
不管过去了多少个年岁,她还是可以清楚地记得,她告诉她父母这件事时,他们看她的表情那么绝望和伤痛,而他,倪沐风,却坐在旁边,看着这一出好戏,冷酷地笑着。
安凡知道,她的父母最终决定离开的原因并不全是因为债务,还有安凡,他们时常可以看见安凡嘴角的血痕,还有她隐忍的表情,既然那么难了,他们就用死来成全她的自由,他们最爱的女人,不可以那样卑微。
这些年,安凡最原谅不了的还是她自己,午夜梦回,父母飘然而下的那个场景,把她丢下不见底的深渊。
安凡:你听见过那种骨肉分离的声音吗?
安凡就那样直直地看着倪沐风,倪沐风伸手想把她抱住,她连连后退,直到撞上了落地窗,背后透明的玻璃,仿佛是没有支撑的模样,倪沐风的心,那么慌乱地疼了起来,仿佛千军万马从心底踏过,杂乱地疼痛。
“你不是故意的?现在你才来和我说你不是故意的,你不觉得可笑吗?当年如果你愿意手下留情,我现在,怎么可能还站在这里,我怎么会颠簸了这么长的岁月,倪沐风,你好狠。”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安凡以为,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为什么,还是流泪了。
倪沐风伸手把她抱进怀里,那么紧紧地拥抱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安凡在他的怀里停止了哭泣,怔怔地听着这个男子这么低声下气地说着对不起,心里划过一片惨白。
安凡挣脱出来,远离他,站在门口的那边,看着倪沐风,眼里的泪水还没有干,朦胧中看出了决绝。
“你听过那种骨肉分离的声音吗?看见过骨肉成泥的那种景象吗?你至爱的人就那样从十八层楼上跳了下来,在你眼前没有了呼吸,那血,染红了他们的衣裳,你甚至可以听见他们身体的每一处在支离破碎,你却无能为力,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安凡突然变得疯狂,伸出双手,在跟前摊开,不停地挥舞,眼睛呆呆地看着不知道哪里,说出了这么可怕的话语,惊了倪沐风的心,在那么多无数的夜晚,他还是会时常惊醒,梦见她坐在自己的床头,说着那些惨烈的往事,他的心,便一路惨败。
“凡儿,真的对不起,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倪沐风抓住她的手,声音哀痛,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哽咽。这个女子,竟然见过父母死亡的这一幕,那该是多少残忍的事情,那一刻,她的心,定是轰然倒塌。
心疼这个女子这些惨烈的往事,悔恨自己的自私带给她的伤痛,但是,情已经到了这步境地,他该如何去挽留,这个女子,是否还愿意,留在他身边,直到生命终结?
安凡用尽力气,甩开倪沐风的手,连连后退,脸上的讽刺浓重,再也回不去了,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还不是失去了,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他才来说对不起。
“你不知道那种感觉对不对?那个瞬间,你只能看着他们死去,他们的血染红了你的衣裳,那种心的倒塌,你怎么可能了解。”安凡一直倒退,撞在了床边的几座上,看着倪沐风,绝望如潮水,让两个人都窒息。
倪沐风想上前,却被安凡喝住,他站在那里,看着她,唇欲动,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那样看着她,伤痛满满,他以为他够狠心,可以恨她,忘了她,可是,心还是痛了。
“倪沐风,你的母亲是我推下去的,对,我恨你们,恨得撕心裂肺。”安凡的眼,蒙上了恨意,看着倪沐风,说出了这么残忍的谎言。
安凡:从此后会无期
倪沐风的身体在她的这句话里震动,不是明明知道是她做的吗?为什么她亲口说了出来,他还是忍不住难过,她杀死了他的母亲,可是,他还爱着她,他面对不了他自己,也面对不了他的母亲,手重重地锤在落地窗上,发出轰隆的响声。
“你好狠,当年你的父母我并不是存心的,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亲手杀了我母亲。”倪沐风终于忍不住,泪水划过脸庞,滴落在地板上,发出心碎的声音。
安凡看着泪水爬满他的脸,心就像被一只手捏着悬在半空,底下是不见底的深渊,仿佛,那人一松手,她便会跌进不见底的深渊,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