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江氏缓步而入。
吴三娘一怔后,起身行礼。
“今日多谢母亲费心,若非您刻意帮着隐瞒,只怕三娘与阿娘难以相见。”
“无妨。”江氏坐在胡床上,示意吴三娘也落座,“你娘的心思,同为母亲,我自然懂。只是三娘。。。。。。”
见吴三娘双眼发红,脸上隐有泪痕,江氏有些于心不忍,却还是轻声说道:
“你与你娘还是少见面为好。。。。。。其实自打你从湖州回来,你父亲就暗自派人在京城游走,打的什么主意,咱们都明白。我已经叮嘱过你娘,要藏好,若是被你父亲的人发现了,只怕这回再难离开了。”
吴三娘点头,其实吴侍郎打的什么主意,她也隐隐猜到了些,所以才叮嘱冯春时,叫他带阿娘去云州,只是没想到。。。。。。
江氏又安慰了她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吴三娘转身进了卧房,没有像往常那般脱鞋除袜,而是呆呆地端坐了许久。
日光透过窗棂照在床幔上,被遮住了大半,只在吴三娘脸上映出道道明暗交织的光影。
小桐立在一旁,默然地看着吴三娘,目光在她那张看不清神色的脸庞上流连了许久。
她还是第一次瞧见姑娘如现在这般沉默。
良久,吴三娘蓦然开口道:“小桐,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护住我娘?”
“姑娘。。。。。。”
小桐不解地看着吴三娘。
“叫她不必瞧人眼色,不必像现在这般,如履薄冰,难见天日,能顺心遂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小桐低低叹息,可爱的小脸上一片黯然。
“姑娘问的事儿太难,奴婢不懂,奴婢只说一说自己。”
吴三娘抬眸,小桐跟着她以后,极少用奴婢自称,因为吴三娘听不惯。
“奴婢是家里最大的孩子,打奴婢记事儿起,奴婢的娘就在不停的怀孕、生孩子,可惜,她生了一串儿的闺女。。。。。。”
“加上奴婢,约莫有七八个,也许更多。。。。。。具体几个,奴婢不知道。”
“听说有几个溺死了,有几个送人了,奴婢最大,六岁上就被卖给了人牙子,所以后来的事儿奴婢也不清楚。”
“卖给人牙子那天,奴婢怕极了,瞧着那人满口金牙,险些吓尿了裤子。。。。。。十个大钱。。。。。。奴婢从此就落了奴籍。”
“万万没想到的是,奴婢跟着人牙子,倒去了好地方,江夫人点了奴婢,从此奴婢便跟着大娘子,不愁吃喝。”
“后来跟了姑娘,奴婢这才觉得自己有些用处,像个人了,不是牲口,不是货物。”
说着,小桐扬起满是泪水的脸,指了指屋顶,继续道:
“奴婢受吴府、受姑娘的庇佑,才能活成如今这般模样,奴婢不晓得,姑娘这样的身份,要什么样的靠山才能顺应心意,甚至能护住。。。。。。冯娘子,让她也顺心遂意。”
这世道,女子太不容易。
吴三娘轻轻擦掉眼泪,抬手挡开床幔,直视着外头的日光,琥珀明眸里渐渐没有了迷茫。
“求人如吞三尺剑,靠人如上九重天。”
“阿娘没有靠山,那我就变成她的靠山,算是。。。。。。报答她的三春之晖,这回,无论如何,我都要护住她。”
“小桐,你去一趟李记药铺,替我递封信给冯状元。”
小桐看着仿佛一瞬间变了个人似的主子,怔了片刻后,忽然眼神明亮,扬声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