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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在宫室中等待了许久,终于听殿门被推开,脸上扬起满意的笑容。
他转过身去,本以为会看到一张惊慌失措、强作镇定的美人面,却不想,谢南枝起先讶然了一瞬,随后行礼道:“王爷设法引谢某来此,应当是有事要交代?”
燕王打量了他片刻,不阴不阳道:“谢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本王命随从给你下了几次邀帖,你都推脱不见,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想来谢公子也不会责怪本王吧。”
“王爷说笑。”像是自觉理亏,谢南枝面上生出些赧意,微微垂下眼,说,“王爷万金之躯,而谢某不过一介白身,怎敢责怪王爷。”
见他言语间有放低姿态的意思,燕王总算心情缓和了点儿:“你知道就好。不过本王也不是那等不通情达理之人,你今日来陪本王共饮一杯,就把从前的账一笔勾销了,来,坐下。”
桌上放了一盅田白玉酒壶,与两只玉樽,是侍从提前准备好的。
燕王纡尊降贵,主动给樽中满上酒液,醇厚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可见是多年的陈酿。
“本王这酒在私库中珍藏多年,今天头一回取出来见光,就是用来款待贵客。”他举起杯,别有深意地看向谢南枝,“谢公子不会不给本王面子吧。”
谢南枝听了,似乎有些为难:“谢某不胜酒力,恐在您面前失态……”
燕王心道,本王就稀罕见美人失态,嘴上却提前堵死了他的后路,将玉樽往桌案上重重一放,佯作不虞道:“看来你是不愿与本王说和了。”
闻言,谢南枝果然露出迟疑和忌惮的神色,不再推辞了。
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等燕王先坦然地喝了酒后,才略微放下心,拿半幅衣袖掩着唇,一饮而尽。
燕王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下暗笑他的天真。
他从容地没去挑明,欣赏了一番美人饮酒的姿态后,又道:“本王上回在崔大人处见你,就十分渴慕公子的风仪,回府后一直惦念在心中,可谓思之不忘。”
这话的语气相当轻佻,甚至有几分轻贱狎昵的意思,谢南枝刚蹙起眉,就听燕王话锋一转,说:“这日思月想的,确实想出了些门道来。”
“本王名下有些薄产,那名满上京的倚红楼就是其中一处。”他说,“前些日子,手下的人干事不得力,放跑了一名新来的伎子,后来据说被太子收进了府里。”
他留心看了看谢南枝的表情,见对方的脸色忽然变得煞白,有些不敢置信似的,终于称心快意了不少,笑吟吟地继续道:
“要论容貌,那伎子可是一等一的出挑,虽然不及谢公子一二,也是罕见的绝色。本王本还指望着他为倚红楼多招揽些贵客,聚一笔横财,但他既然有这个运道,得了皇兄的青眼,本王也不好做夺人所爱之事。”
说着,他作势打量了一番谢南枝,像是才刚刚发现一般,故作讶然说:“先前没注意,谢公子的相貌竟然同那卑贱的伎子有几分相似,这可真是巧了。”
“不过公子的风姿,世上难有几人能企及,这点相像,大概也是萤火与皓月争辉罢了。”
“……”
谢南枝紧紧抿着唇,如同蒙受了莫大的羞辱,眸中洇染出隐约的水色:“王爷如果有话,不妨同谢某直说,何必这样兜圈子。”
燕王端详了他几秒,愈发觉得这受折辱的美人比往日更加楚楚动人,如一枝含露带水的芍药,叫人一看就心生疼惜之意,咧嘴笑道:“谢公子是个聪明人,想必也知道这德不配位,肖想自己不配拥有的东西的下场。”
随着最后一层人皮面具的落下,他终于缓缓露出了原本的狰狞面目:“倘若让崔大人知道了,他器重的好徒弟原来只是倚红楼一介下贱的男伎,甚至有可能是太子处心积虑送来的耳目,以他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个性,定然会对你大加唾骂,然后逐出师门吧。”
“……到了那时,谢公子在上京,可算是真正的身败名裂,无处容身了。”
他说这话的声音笃定,几乎预见到谢南枝未来的下场,甚至因此带了一丝病态的兴奋。
眼看对方在惊慌之下,无助地往后坐了几分,纤弱而美丽的脖颈因巨大的恐惧微微颤抖,似乎只消轻轻一握,就能在手里驯顺地垂下……燕王的心脏更是在胸腔战栗起来,振奋到快要跳出喉咙口。
他扬起恶劣的微笑,说:“本王可不像皇兄那般冷心冷肝,这样如花似玉的小郎君都忍心推出去做棋子。”
“这京城处处都是吃人的虎狼,想来谢公子也是一时行将踏错,才深陷这囹圄之地。”
“本王这个人呢,最是怜香惜玉,见不得有美人在面前走投无路。”燕王拖长了语调,故意道,“若谢公子诚心恳求,本王也可相助一把。”
他有意放出鱼饵,那可怜的猎物见了一点缥缈的希望,果然巴巴地咬钩。
谢南枝咬着唇,像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站起身,面含屈辱地给燕王倒酒,放低了身段,轻声说:“愿聆王爷指点。”
伴随着他靠近,酒酿馥郁的醇香紧随而来,燕王一低眼,就能看见他衣衫包裹下窄瘦的腰身,仿佛抬手就能将那温香艳玉搂入怀中,好生疼爱一会儿,喉结上下滚了滚,难以自控地更加意动。
他当即爽快地喝尽了杯中酒,望着谢南枝已经像是在看囊中之物,暧昧地哼笑道:“这法子并不难,就看你是否愿意了。”
“要想在上京立足,其实最紧要的就是须有靠山,太子有眼无珠,本王倒是很乐意做这个护花使者。”他压低了声线,掌心也渐渐越过桌案上的界限,想去覆谢南枝的手背,近乎明示道,“只要谢公子你情我愿地陪本王一段,过往发生的所有事情,本王就当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