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那会在地府里面横冲直撞的灵体?”我问道,“你现在的样子和之前的变化好大啊。”
“正是在下!至于为什么我变回原本的样子,还请恩人听我细细道来。”他说道,还是对我拱着手鞠着躬。
“阁下速速请起,个中原由,还请慢慢讲来!”我也被他这个说话语气感染了。
“恩人言重了!”他收起了礼节,继续讲道,“我本为明时抗金的将士,可我死前犹豫迷惘,被怨恨淹没,因而堕入地府,变成无头无脸的厉鬼。我终日只知没有目的地在地府横冲直撞,被怨恨支配而处处伤人。还是恩人您,将我从无边的痛苦中解救了出来。”
明时抗金……看来在他那个时候,清朝还叫后金么……从清朝建立前到现在,已经三四百年了,他就一直在地府以厉鬼的形式存在着……
“看来你是在抗金的战场上战死的将士?不过现在你也可以放下一些了,毕竟后来后金改国号为清,而大清也早就亡了。”我尝试安慰着他。
然而,他却摇了摇头。
“非也。事实上,我也并不在乎这国号是明还是后金。我们家本来世代务农,而我则是恰逢征兵被招到军营里的。开始时,我还有一些保家卫国的想法,我当时正值盛年,体力尚健,又在武学上有一些天赋。我也参加过大小战役,攻城略地,斩将搴旗,也算是屡立奇功,还在私下里被称为兵王。”他讲道。
“可是这些奇功,也从来都不是我的,而是上级的。在一场战役中,我突然发觉,无论我如何努力,也只是给上级的官员增添一笔功绩罢了。而我就算再多杀几个人,凭我一己之力,也无法使残败不堪的明军打败训练有素的后金铁骑。”他继续讲道,回忆起这段往事,他的语气却没有任何波澜,还是很平静。
“而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平民百姓。我再如何拼命,我家妻儿老小还会在动荡中飘摇,受饿受冻,最终死去。而在最后的那场战役中,我再次看着我的战友们一个一个倒下。我深感这一切都毫无意义,而我只是一个历史的看客,被驱使的牲畜。最终,我骑着我那匹瘦马,向着对方的拒马直接冲了过去。”
唉,从古至今,普通人都是这么无力……万物皆为刍狗,众生俱是牛羊。而这一点,从来就没变过。
“我死前,被巨大的怨恨与虚无吞噬,变成了厉鬼。而我和其他的厉鬼还不一样,我甚至都不知道要具体去怨恨谁。我的心里只剩下怨恨本身,我无法向谁复仇,也无法消解怨恨,也因而永世不得解脱。直到,遇见了恩人您……”
真是惨啊,在地府里就这样度过了几百年……不过他说了是我救了他,估计也并不是我的原因,而是那瓶壮阳酒。他真正的恩人,应该是周礼青才对。
“呃……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还是得告诉你真相,”我对他说道,“我本来是阳间的人,因为一些情况才去过阴。而当时,是我的好朋友情急之下泼了我一身壮阳酒,才对你产生了效果。”
然而,他却摇了摇头。“恩人,好歹我也是一个游历几百年的厉鬼了。按你所说,我确实感觉到了阳物的驱散力量,可也就对我产生了一下刺激。而在那下刺激的同时,我被你灵体中的某些特质感染到了。你和我很相像,让我想起了没被吞噬前的我自己。一下子,我清醒过来,我开始能够主动掌控住我的灵体了,而不是被没有目的的怨恨所驱使。”
“难道是,我的魁罡命格?”我问他道。
“也不像。”不料他却否定了我,“你和没被吞噬前的我很相似,大概是因为,你和我原来一样,是个平凡的普通人。”
啊这,难道是我的过于普通,刺激到了他?
“不过,你身上有一种绝对和我不一样的特质。我被无能为力的怨恨所淹没,而你绝不是我这种无能为力之人。你就像是坚韧的草,虽然看起来弱小平凡,但却能从中顶破坚硬的巨石。也因此,你不是无能为力,而是大有可为。而你这种特质给了我希望,也因为这种希望,我才获得了救赎。”他讲道。
是嘛,难道是我有反抗精神……?不过我还是更想做一个摆烂的草,只是现在姥爷失踪,堂口无主,才让我被迫支棱起来。
不过这时,他却突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下定决心一般对我说道:
“恩人若不弃,在下江远寒,远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