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们接下的委托严格说来算是私人事务,并未事先和警局以及驱魔人协会沟通,所以接到报案后赶到现场的桑切斯见到埃德温也感到莫名其妙。问清事情原委后,他无奈地告知了埃德温外面的情况:“你们算是惹了个麻烦,温妮夫人私下供奉邪神贝丽坦的事情已经泄露出去了,不知是谁给报社投了匿名信,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
埃德温并不在意,反正委托他们的是市长先生本人,对方总有办法能把消息压下去。既然桑切斯来了,他也懒得花更多时间去和警察打交道,直接把知道的信息全都告诉了对方,然后回房去看扎尔斯的情况。
老实说,扎尔斯被刺伤在他的意料之外。虽然当天晚餐时间他就发现“艾琳”很不对劲,并且直接识破了对方的身份,但没想到扎尔斯会因为这个孤身涉险,把自己送上门去。等他料理完显然受贝丽坦影响很深的温妮夫人再出去找扎尔斯,后者却当着他的面直愣愣地往地上栽去。
埃德温在扎尔斯脸朝地前接住了他,并且意识到对方情况很不妙,脸色苍白不说,连身体也开始发冷,倒下后完全没有再睁眼的意思。
“老天,”旁边的女佣捂住了嘴,指指他身上被扎尔斯蹭上的血,颤抖着说,“他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完全没有急救常识的埃德温在她的帮助下把扎尔斯平放在沙发上,又在对方的建议下给他喂了点糖水,用自己的手替他暖暖身体,免得因为失血过多冻僵。
埃德温觉得这动作怪滑稽的,但还是用自己的手碰了碰扎尔斯的脸颊。
有点凉。
他的体温原本就低,现在扎尔斯的皮肤比他还冷,埃德温不得不承认女佣说的是对的。
扎尔斯抢来的匕首就丢在沙发旁的地面上,他伸手去捡起来,拔出匕首看了一眼,确认上面确实附有诅咒。
贝丽坦的力量不是很强,这匕首顶多让刺伤的人无法止血,其实没有什么大问题。埃德温一手捏着刀刃一手握着刀柄,轻轻把它一掰——“叮”地一声,匕首应声而断。
它被折断后,扎尔斯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埃德温拜托女佣帮忙照顾他,又看了一眼躺在旁边深度昏迷的少女,决定去找被他关在屋子里的温妮夫人谈谈。
他打开门时,温妮夫人躺在地毯上,仍然穿着那件沾满血污的裙子,脸上的表情却有些茫然。听见开门的声音,她扭过头来看埃德温,轻声问:“先生,我这是在哪里?”
“你的庄园里,这是你用来囚禁、虐待少女们的秘密基地。”埃德温道。
对“囚禁”和“虐待”两个词反应激烈,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看上去非常惊讶:“我……囚禁、虐待少女?”
她似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甚至被角落里的刑具吓到,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做过……这些东西怎么会是我的?”
她一边低声喃喃自语一边后退,不小心撞倒了一尊放在桌子上的贝丽坦雕像。
那雕像雕工精致,上面刻了一个大体上算是人类的女性外表,有长及脚踝的卷曲长发,身材姣好面容艳丽,整体气质妩媚迷人,同时却也让人很不舒服。仔细看会发现,这女人的四肢末端都带有利爪,小腿处也有隐隐约约的鳞片,笑容诡异,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适合摆放在家里的普通雕塑。
埃德温倒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经过美化的贝丽坦塑像。
他曾经见过这位水中邪神一面,对方幻化出艳丽女性的外形参与宴会,却在天亮以前不得不变回原形匆匆离开,因为她白天无法变化身形,只能以自己的原貌示众。
贝丽坦的本体是一只鳄鱼,实在算不上多有美感的生物,因此她的信徒在雕刻塑像时都会加以美化,展现出她最为动人的外形,同时也要加上一点原生元素,以确认这些雕像都被当作传说中的贝丽坦来供奉。
实在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埃德温多少有点幸灾乐祸,他已经很久没听说过有贝丽坦的信徒出现在大陆了,没想到她的信徒还挺有本事,居然能哄骗温妮夫人成为新信徒,还听信他们的话饮用鲜血。
后果自然是神志不清,甚至产生了身为虔诚信徒的“艾琳”人格,犯下好几桩杀人案。可恢复以后对自己做过的肮脏事毫无印象,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
运气好的话,她可以因为这个免于自责和刑罚,继续做自己的市长夫人;运气坏的话,她的余生都将为此感到愧疚,并且付出自己的自由作为信奉贝丽坦的代价。
等扎尔斯艰难地穿戴整齐后,埃德温和他一起下了楼。
出乎扎尔斯意料地,一路上埃德温都主动拉着他的行李箱,他只需要两手空空地跟在对方身后走就可以了。
“其实我自己也能拉箱子——”
他试图自己来,却牵动了伤口,又迎来一轮新的微妙疼痛,接触到埃德温拒绝的眼神后只好讪讪地收回手,老老实实扮演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伤患。
说真的,这感觉还有点新鲜。
他走在埃德温身后看对方拉着两个箱子的背影,忽然傻乎乎地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