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森林之前,埃德温曾经说过这吊坠是他一个朋友做的“小玩意”,原本只是送给小辈玩的,最后却越传越玄,变成了德鲁伊的护身道具。这东西的功用毋庸置疑,至于那位朋友的名字……好像是叫艾文,他没补习过地狱通史不认识,但格兰特听到这个名字后表现得很吃惊。
“漆黑使者”这个名号,听起来和“白衣使者”弗莱沙像是对称的双生子。想到这里,扎尔斯低头去看海德,对方相貌平平,看起来像大街上随时可能路过的行人,即使知道这是他随意变出来的,连五官都显得很潦草,但还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海德自称失忆,又说他不知道自己原本长什么样,从表现上暂时看不出有像是说谎的地方。那么,埃德温口中那位下落不明,生死未知的朋友埃尔文斯伯爵,会不会就是眼前这位失去记忆却又强得离谱的“海德”?
扎尔斯有这样一个猜测,但没有说出口。他还不是完全信任海德,虽然对方表现得纯良又无辜,可能在这森林里活那么久,又目睹了先前那么多闯入者死在这里而无动于衷,无论怎么想,他都不可能是什么无公害小白兔。
所以面对对方朝守林人可能出没的地带走的建议,他没有因为这一句套近乎的话就应承,而是先问了一句:“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是已经试过了?”
海德不知道他正在各种怀疑自己,坦然地点点头:“是的。”
他往前走了几步,在一棵树旁边停下来,伸手捡起树下的一片落叶。那叶子还是绿的,看起来不像要被更新换代的程度,却早早从树上落下来,如果没有被人拾起,它很快就会腐烂成泥,变成生养自己的树木最好的养分。海德用两根手指捏着这片叶子向扎尔斯展示,问:“你想到了什么?”
这爱打哑谜的习惯倒是确实和埃德温如出一辙,扎尔斯仿佛回到了在希望郡被连环提问的时候,有点头疼地想了想,试探性道:“时间?”
海德似乎有点惊讶,扎尔斯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他,知道自己应该是猜对了。
“这片森林的时间独立于外界,有时会一次性跳跃好几天,有时又会长时间停滞在某一刻不动。”他把那片叶子揉碎,嫩绿的叶片被揉搓却发出枯叶般的干燥声音,落到地上时已经是一堆残渣,“不是我发现的,有一个误入者曾经每天用刻画的方法记录时间,却发现时间总也对不上自己的笔画。后来我们试探着用新鲜花草做时钟,才看到它们还没盛放就落地,或者维持花骨朵的状态一连好几周——这里的时间是混乱的,要想打破它离开,必须找到守林人。”
两者之间并没有很明显的联系,扎尔斯没找到其中的关联,于是问:“为什么?”
“我见过它,”海德说,“只有在它的周围,时间流逝才是正常的速度。”
事到如今,情况已经超出了扎尔斯能够预测的范围,他很难再依照进入森林以前埃德温叮嘱过的流程行事。海德说得煞有其事,即使要证明其中的真假,也需要他亲身到守林人身边去体验才能实现,但那要冒很大的风险,扎尔斯有点犹豫是否真的需要这么做。
看出他的迟疑,海德并不觉得意外,毕竟他们相遇的契机并不平和,他也能感觉到扎尔斯仍然不太信任自己。他把叶子丢在地上,回到扎尔斯身边,然后道:“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先带你去看。你远远地看就好了,我自己过去。”
他看起来不太在意守林人,只是想说服扎尔斯过去看看。扎尔斯想,如果他真的是埃德温的那位朋友,那么守林人对他来说确实不会是什么麻烦。问题在于海德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是不是打算把他卖了——这么长时间还在森林里逗留,说明海德确实没有办法离开,这次是不是要拿他去当试金石还很难说。
见他没说话,海德默认他同意了自己的提案,点点头道:“那我去了。”
扎尔斯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转过了身,目标明确地朝刚才游魂指引的方向走去。这时再开口拦也来不及了,扎尔斯只好认命地跟上对方的脚步,打算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别的不提,至少时间混乱这一点他确实亲眼见证了,如果破解时间的钥匙在守林人身上,那么去看看也无所谓。但这其实和他们能不能出去没有太大关系,如果埃德温说的方法仍然奏效,只要时间不是飞速向前或者倒退,那么把时间置之不理,专心找出去的路也不是不行。
这么想着,他一路跟在海德身后前进,对方没有回头,他也没有跟得太紧,同时不忘隐蔽身形,免得突然遭遇守林人来不及躲藏。他们越发深入森林,地上不再是相对干燥的草地,多了很多小型沼泽,稍不留神就会踩在里面被绊住。为了避开这些沼泽,扎尔斯不得不放慢速度前行,海德却不受影响,依旧速度飞快地朝前走。
扎尔斯没去追他,眼看海德越过沼泽马上要踏入森林的另一端,却停下脚步来等他。
他没有办法,只能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这里是不太好走,”海德低声说,“你自己小心一点。”
“……”扎尔斯没好意思说自己原本想让他先去探路,跟上以后没有办法,只好跟他并肩往前走,“你之前来过这一带吗?这些沼泽看起来好像是最近才形成的。”
积水不深,但底下全是泡烂的泥土,散发出淡淡的,专属于腐殖质的味道。他刚走进这一带时不小心踩了进去,差点陷在里头拔不出来,还好靴子防水,不然这一路上有他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