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们不是没有过这个猜想,因为埃尔文斯明确说过蛇是人类灵魂和别的东西混合在一起的产物,只是灵魂来历不明,又不是需要紧急处理的事,他们就暂时搁置了这个话题。
但现在它伏在装有格兰特灵魂的盒子上,告诉扎尔斯它好像认识这个灵魂,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埃德温还没睡醒,扎尔斯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有点不忍心叫醒他,还伸手替他野了掖被子。结果手刚伸到被子底下,就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睡美人睁开眼看他,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困倦,哑声问:“怎么了?”
被他抓着手抽不回来,扎尔斯只好就着这个姿势道:“刚刚发生了一件事,跟格兰特有关,想和你讨论一下。”
还没睡醒就又听见他说格兰特的事,埃德温肉眼可见地有点不太高兴,但还是很配合地问他是什么事。扎尔斯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他,见他情绪不高,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于是小心翼翼地勾了勾他的手指,小声说:“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这倒是不错。埃德温点点头,改口道:“你打算怎么补偿?”
他明显别有用心,但这个问题涉及到扎尔斯的知识盲区,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有点为难地看着埃德温,试探性道:“那……你想让我怎么补偿?”
其实即使没有这个“补偿”,埃德温让他去做什么他也多半会照做,但这种握住扎尔斯的小把柄的感觉并不坏。
他很懂得适可而止,于是说:“先保留要求补偿的权利,之后想兑现的时候再找你。”
关于扎尔斯想探讨的问题,他和埃尔文斯都心里有数,只是一直看破不说破,两人谁也没把这个问题向扎尔斯挑明。当时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既然现在蛇已经遇上了格兰特,那么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
“我知道你是怎么猜的,”他从衣柜里拿了件高领毛衣,一边穿一边说,“觉得蛇身体里的灵魂是格兰特的父亲,对不对?”
扎尔斯给他让出位置,疑惑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埃德温穿好上衣,随手把垂在前额的头发捋到脑后,然后回头来看他,“地狱里和格兰特产生过交集的人类,可不止他父亲一个。”
他脸上还带着不明显的困意,但眼睛绿得像平静的湖水,和他对视的扎尔斯愣了愣,想起什么,迟疑道:“你是说那个……”
“那个被他夺走身体的可怜人。”埃德温淡淡道。
严格意义上,格兰特绝对不算是好人。他不达目的不罢休,能为了活下去杀死别人抢走身体,转移灵魂这种在驱魔人协会禁止名单上排在前三位的禁术都敢用,期间也没少用其他见不得光的手段。虽然他从不否认这点,做过的事都坦坦荡荡地承认,但受害者一旦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想必他还会再动一次手,只要他有这个能力。
他是个不择手段的驱魔人,甚至能对自己下手,转移灵魂不是过家家,新的身体也大概率并不合用,他一直支撑着那具路上抢来的身体直到再次失去,却一定想不到,那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居然还以某种形式存活着。
“虽然我也算不上什么好人,更没有权力干涉你的交友情况,不过看你傻乎乎地要跟格兰特做朋友,虽然不忍心说什么,但还是让艾文去提醒了你一下。”
扎尔斯实在想不起埃尔文斯什么时候提醒过他,不过埃德温说得对,是他自己非要和格兰特做朋友,这些事他以前也知道,现在谈这个显得没什么用,毕竟他不是道德标杆,也没资格去衡量别人。
他只是想帮帮格兰特而已。
如果蛇的身体里真的被灌入了受害者的灵魂,他想格兰特也会愿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心里既有愧疚又有难过,想法几乎都写在了脸上,埃德温都用不着去读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别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样善良。”他说,“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自己的过错进行弥补,而且很多东西一旦失去,什么道歉和补偿都没有用。”
“我知道。”
扎尔斯承认他说得很对,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和他进行辩论的意思,本质上这是格兰特和蛇之间的问题,轮不到他们这些局外人来衡量和判断什么。
他明白这件事不是他们应该插手的,只是下意识地想征求埃德温的意见。
“既然你和埃尔文斯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有点进退两难,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向蛇交待,“那……要不要告诉它?”
埃德温的声音从浴室里传来:“你自己决定,我不干涉。”
他有心想锻炼扎尔斯,不让他再一味地以助手身份自居,希望他有更多的独立思考能力和决策能力,例如眼前这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让他自己做决定就完全足够了。
如果事事都要征求他的意见,那他们和以前纯粹的雇佣关系还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