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稚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精神起来,然后便开始准备蜂蜜桂花露。
待到她准备完后,又站在楼梯口听了片刻,才端着托盘上了楼。
她刚一上楼,就听到里面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
“我自问对他一心一意,当年两个儿子都没了,我那么难过,还是抱养了煜儿,”女子低低的嗓音如同涓涓流水,淌过冰冷的河道,“可是他呢?他心里可曾有过我?什么青梅竹马,什么两小无猜,什么顾念旧情,都是糊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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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声音如泣如诉。
沈轻稚上楼的身姿微微一顿,但采薇已经看到了她,她便只得硬着头皮端了托盘上来,把它放到屏风外的方几上,然后便退了几步,一直缩到二楼另一侧的雅间里,就连呼吸都轻了。
她尽量让自己隐匿在角落里,却还是能听到书房内传来的说话声。
可她的职责就是在皇后娘娘来殊音斋时等候侍奉,采薇不发话,她就不能下楼。
沈轻稚这是第一次如此靠近皇后,也是最尴尬和最不适宜的场合,但她也能理解,即便是再英明神武,慈悲贤惠的皇后娘娘,也会有心累难过的时候。
大家都是人,是人就没有完美的。
坤和宫乃至殊音斋都是皇后自己的地盘,在这里,她完全不用藏着掖着,想说什么说什么。
但披着皇后娘娘凤袍的大部分时光里,她从来不会胡言乱语。
也只有现在,深夜寂静,酒醉迷茫时,她才能同采薇说几句知心话。
皇后苏瑶华斜靠在椅子上,右手撑着有些微热的脸,左手摆弄喝了一半的蜂蜜桂花露,她摆弄一会儿,眼泪毫无预警地滴落下来。
她已经很多年没哭过了。
待到泪流满面,泪水打湿了衣袖上的金银凤纹,她才恍然说:“我哭了吗?”
采薇心疼得不行,她就站在皇后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用最温柔的声音哄她。
“娘娘,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要哭便哭吧,哭一场,明天就好了。”
苏瑶华微微摇了摇头。
“好不了了。”
她任由泪水凌乱在微红的脸颊上,道:“当年我嫁给他时,不过才十七八岁的年纪,因知道太子可能要登基,大婚时也显得有些匆忙,可我并不觉得自己被怠慢,一心一意当好我的太子妃。”
当年年少情浓,新婚的热情中,年轻的小夫妻两个也曾有过美好而幸福的时光。
可这时光太短暂了。
弘治帝毕竟是太子,是储君,他的后宫,永远不可能只有太子妃一个人。
于是,太子侧妃、良娣、良媛、诏训等等,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女人出现在太子毓庆宫,出现在苏瑶华身后。
于是,她跟太子见面的时间便越来越少,两个人之间的亲密缱绻也在岁月和团花锦簇的日子里消失殆尽。
苏瑶华的眼泪,好似这些年心里的悲苦,一瞬倾泻而出。
“我其实没要过他一心一意,也没奢求过一生一世,我甚至……我甚至肯养别人生的孩子,为的还是后宫能平稳,他能不为后宫操心,可他呢?”
苏瑶华哭得喉咙都哑了:“可他心里到底是否有过我?就连煜儿,他只怕也不过是……”
苏瑶华哽咽一声,终于喃喃道:“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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