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年靠在窗子上,笑着调侃:“说起来那小姑娘一脸单纯,一看就是名门正派吧?你是怎么勾搭上的?”
“谁勾搭她了?”高靖舒不置可否,脑子里却忽然浮现出初次见面的时候,她被昭昭一尾巴扫出数米远的画面,不由笑出了声,“是她自己找上门来的。”
“啧啧。”盛年阴阳怪气地挑眉,想起大半年前那件连黑市都颇为震惊的劫囚事件,好奇地追问,“那小姑娘脑子没问题吧,怎么会好好地跟着你跑去帝都劫走玄王?难道是被你这张狐狸精一样的脸迷住了?”
“你脑子才有问题!”高靖舒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走过去搭在他的肩上低声道,“我警告你,你就算是装,这几天也给我装得正经一点,别把那些奇奇怪怪的客人领进门。”
“是是是!”盛年嬉皮笑脸地敷衍,问道,“你很难得主动来找我看病的,她眼睛伤得很重?”
高靖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药馆开到黑市里来是干的什么生意,达官贵人们最想要的无非延年益寿,虽说没有长命百岁起死回生之法,但为那些不幸生病的、不慎受伤的有钱人‘治疗’,你可是最拿手的,四肢、五官、内脏……都可以换吧?”
盛年脸上的笑忽地消失,倒不是因为被他察觉到这种事情,而是瞬间明白了他想做什么,低道:“你特意来找我,该不会是为了……给她换眼睛吧?”
高靖舒点头:“她的眼睛是被火炮的碎片击中,不换的话没有其它方法可以治好。”
盛年的眉头皱起:“阁主,自从天柱坍塌之后,北地的海港至今都是封锁状态,坦白说……我的货源不够啊。”
“货源?”高靖舒重复这两个字,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谁让你去找货源了?你自己也说了阿钰是名门正派,要是用那些来历不明的货源给她治眼睛,她会生气的。”
盛年的心中“咯噔”一下,果然看见高靖舒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轻描淡写地开口:“把我的换给她。”
他没有接话,高靖舒也没准备多解释,直言不讳地问:“能不能做?”
盛年沉默着,来到天街鬼市之后,出于好奇,他曾多次明里暗里地打听过一百年前“天枢阁”的事情,虽然是被销毁的禁忌,但在黑市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他多少还是知道了一些东西。
据说那是皇室及四王养在黑夜里的鹰犬,是为他们铲除异己,维护统治的存在。
他很难把高靖舒和那样的形象联系在一起,因为在他的印象里,那个人从来都只是嘴硬心软地笑着。
但他也从不怀疑传说的真实性,因为那个人的眼里,确实时常流露出独行者阴郁冷漠的光泽。
至于女人……他真正上心的女人,除了偶尔提起来的母亲,似乎就只有如女儿一般悉心照顾的白湮。
当高靖舒劫走玄王的消息传到黑市之时,他最震惊的并不是那个人会做出这种事情,而是他身边竟然出现了一位素未谋面的神秘女子。
当他好奇地拿着新的通缉令反复打量的时候,又感觉这个小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和他相处得来的类型。
毕竟高靖舒那张嘴,属实是有点轻浮浪子,而通缉令上的小姑娘,怎么看都傻乎乎的。
他一直很好奇那到底是一位什么样的女子,直到刚才初次见面,果然是和通缉令一模一样,让他一眼就能感觉到单纯好骗。
也许只有这样干净的人,能照亮那一百年的黑暗。
很久,盛年才重新笑起,没有询问缘由,只是点头:“能,给我几天时间准备。”
高靖舒望向窗外,看着中心处的高楼,忽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见天街鬼市的城主。”
“哦?”盛年也望了过去,似乎是想起来什么好笑的事情,轻咳一声挖苦,“你想见城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前不久我还和她一起喝过酒,人家对你一直念念不忘呢!”
“我找她有正事。”高靖舒的脸上则没有半分玩笑,“我有一件东西落在天街鬼市的手里,必须拿回来。”
“你的东西?”盛年不禁好奇。
高靖舒轻抚着食指,点头回道:“是天枢阁主的身份象征,一枚嵌着红色血丝的白玉戒指,一百年前我从帝都逃走之后扔掉了,不知怎的落到了天街鬼市城主的手里,后来被我意外撞见过一次,还特意提醒过当初的城主,想必他应该是没有再拿出来过,那么……那东西现在多半还在他们手里。”
“扔掉?”盛年咧咧嘴,“干嘛要扔掉?”
“谁年轻的时候没干过几件冲动的蠢事呢?”高靖舒倒也没后悔当年轻率的决定,摇头笑起,“那时候我身受重伤,在一次摔倒后忽然看见食指上还戴着那枚戒指,想都没想就摘下来扔了。”
盛年更加好奇了:“既然如此,为何现在才想要拿回来?”
高靖舒的神情极为严肃:“以前我以为天枢阁是弃子们的地方,无论是皇室还是四王,他们都会把最不受宠的孩子扔进去完成祖上的约定,那东西在我看来,无非也只是一个象征身份的普通戒指罢了,但是现在我已经知晓了天枢阁真正的由来,星渊皇帝甚至把最厉害的武学一并放了进去,那么,那枚同样由他赠予、传承了五千年的戒指一定也不是泛泛之物。”
他转向盛年将五指张开,仿佛终于察觉到了至关重要的东西:“天枢阁历代阁主都是由皇子担任,但那枚戒指却很细很精致,稍微健壮一点的成年男性根本就戴不上它,所以我猜那枚戒指肯定还有别的作用。”
“那会是什么?”盛年也被勾起了兴趣。
然而高靖舒却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那种红白相间的材质,和荧惑剑、雪主剑非常的相似,而且一百年前望舒城月神娘娘手上的那枚宝石也是红白相间,我不得不猜测,它们原本应该是一体的。”
盛年搭在他的肩膀上,目不斜视,悠悠叹了口气:“城主倒是不难见,不过你带个女人回来……怕是要被刁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