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合宿场地待了两天后,早川已经对各种会发光的招式和乱飞的网球免疫了。即使仁王当着她的面变成女人,和柳生组成混合双打,她大概也只会挑一下眉毛,甚至心里还有隐隐期待。
“砰!”
……当然,如果有球贴着脸擦过来,那还是蛮吓人的。
“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切原赤也冲到场边朝她鞠了个九十度的深躬。
早川回头瞥了眼身后牢牢嵌入防护网的球,惊魂未定地吐出一口气,结果就被仁王拽着领子往后拉了一把:“上次就想问了,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啊,谁都不怕怎么这么怕你。”
她望着切原紧贴裤缝的手掌,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图书馆补课过后的周一,她拿着从家里翻出来的复习资料,趁着午休时间到国中部,推开窗户对教室里面的男生说自己找切原赤也,起哄声一路烧过去,切原走出来时耳尖都是通红的。然而在看到她的瞬间,他脸色转白,立刻摆出了防御的姿态:“你、你来干嘛!这什么啊——”
“这是通往异世界的钥匙。做完就能获得神秘的力量。”
边上负责带路的柚木小声说:“……是头发掉光的力量吗。”
早川打量着他尚且茂密的头发,叹了口气,示意双手抱头的男生放轻松:“这是我以前考立海高中部用的资料,你可以拿去看一下。我那时候成绩也不太好,这套资料和笔记的难度应该比较适合你。有问题的话,也可以来问我,联系方式写在第一页了。”
之后他的确加了她的line好友,看到不懂的地方还会很诚恳地向她请教。早川隐隐觉得切原心里可能把她当成了类似补课老师的存在。听她讲完这段原委后,仁王赞叹了一声:“我发现你是真的蛮喜欢给自己揽责任的诶。从1500米到给bakaya补课,明明刚出新手村,非要去打困难模式,堪称勇气可嘉了。”
“……其实你也知道后半句话完全可以不说的对吧。”她从仁王的魔爪中逃了出来,“自己的学弟,你都不关心,还在这里说风凉话。而且我也只是找了一下国中时候的资料而已。”
“早川老师那么热心,以后干脆代替我给赤也补课算了——”
“不要!”
智商大概遵循着某种守恒定律。网球部全员优秀,个别成员常年保持年段前五,唯独出了切原一个全科不及格。上回观察他们给切原补课,早川就觉得有些方法其实不适合他。比如幸村的英语课直接从几种从句讲起,但是很明显,切原连基本的简单句都没搞清楚。
而非常不巧,她刚开始中考复习的时候,多少凭借着玄虚的语感,对这些概念往往一知半解,整个体系是报了班买了资料从头开始搭建的。现在看着切原,差不多等于看到过去的自己,可惜过去的自己见了她,不是鞠躬,就是迅速逃命。
早川转身带上球场的门,把仁王扔在里面。距离约好的采访还有十五分钟,她一路小跑回民宿,拿电脑和录音笔,上三楼活动室,野原和幸村已经等在那里,乍一看聊得还挺开心。
“这是今天的另一位记者——”见她推门进来,野原介绍道,“早川明羽,一年c组的。”
幸村的目光转向门口,被那样注视着,早川心里多少有点没底:“我们认识的。”
“也不只是认识。”他笑道,随后话锋一转,“那么,要开始吗?”
*
“首先要声明的是,”野原把录音笔推到桌子中间,“这次的主题——幸村同学应该已经看过了——是‘失败’。有些问题可能听起来比较冒犯,希望幸村同学不要放在心上,希望我们能以真诚、平等的姿态交流。”
“不用这么紧张。”面对她固定的开场白,幸村竟然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这个主题应该不至于冒犯到我。”
野原挑了眉,眼神显然在问为什么。早川扯过一张纸,开始记录重要细节。
“因为立海不会失败第二次。”他的语气温和而笃定,“让这次失败成为特殊的纪念,不也很好吗?”
早川笔尖一顿。那种熟悉的压迫感又来了,甚至比她想象得还要提前许多。从问出“要开始吗”的那刻起,幸村就进入了状态。接下来的整个采访如同漫长的对拉,像回击落入己方场地的每个球一样,幸村精准、细致地回答了她们的每个问题。一张光滑的网从天而降,牢牢裹住他的身体,没有一处可以落脚,没有一条裂缝,可以从中窥见抑或撬开他的内心。
“你从四岁就开始打球了,然后在国小六年级被称为‘神之子’。先聊聊你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吧,每年说一两件对你来说重要的事情。我们看过资料,但还是很好奇你眼中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如果让你讲自己的故事,你会怎么安排结构呢?顺序还是倒叙,把哪个片段放开头?”
第一个惯常问题就让他微笑了。“这么问的话,”他清了清嗓子,仿佛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果然还是要从我生病说起吧。把这件事情提到开头,然后倒叙从国小开始一路的胜利,再紧接着写国三的失败,最后写u17的领悟什么的。”
他拉了一条很详细的时间线。十月海外研修,归来病倒;十二月确诊,转入金井综合病院;来年七月关东大赛决赛,同日手术成功;八月结束康复训练,出院,参加全国大赛;八月二十三日全国大赛单打一落败;十一月受邀进入u-17集训,出战世界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