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由疑惑而了然,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浮起一层笑意。他接过信封,看也不看上面的字,随手夹进书中,就着今天的自学内容同柳生闲聊了几句。
“你看到部长的表情了吗?完全没有半点惊讶。这就是帅哥的从容吧。”
柳生把手机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来,拨通柚木的电话。他头也不抬,说:“仁王君的从容应该丝毫不差吧?毕竟你刚才还自称校园偶像。”
会心一击。完全无法反驳。电话那边传来柚木元气满满的声音,轻声叫着柳生的名字,坦诚,而且放松。仁王抬头和好友告别,往寝室的方向走。路上遇到急于躲避真田追捕的切原,好心提醒他“我刚才在附近看到副部长了,要逃的话建议你往外边哦”,然后没过多久就听见走廊窗户外面传来真田的怒吼和切原的哀嚎。
“可恶——!!被骗了!!”
仁王关上窗户,把两人的声音一起关在外面:“训练迟到就要老实领罚啊。这样对赤也也有好处,同时还省了真田找人的功夫。日行一善,达成。”
一个百试不爽的定理是:做了好事之后心情也会变好。仁王回到寝室,相当顺畅地搞定了今天的作业,然后拿起手机刷了会儿bbs和立海大之狼论坛,感受了一下正常高中生与少数高中生都在做些什么。注意到屏幕右上角显示已经过了十点半,便拿起洗漱用品走向卫生间。
“哟,赤也。”立海大附中前途无量的接班者站在水池前,从镜子里看见他走进盥洗室,吐掉嘴里的泡沫就想找他算账。
“先别急,”仁王一个箭步上前,牢牢按住他的肩膀,“学长有一个很严肃的话题要问你。”
作为一名常年戏弄后辈的欺诈师,仁王预先准备了一大堆“严肃话题”,以便随时转移对方注意,避免遭到打击报复。
“什么问题?”切原果然定住了。
仁王大脑飞速转动,三秒钟后选择了一个他自己看来都有点莫名其妙的问题:“等我们回去就十二月,马上要到圣诞节了对吧?如果圣诞节那天,赤也在意的人没有送你礼物,你会怎么办呢?”
“在意的人?”
“心仪的女生之类的。无法想象的话把对方当成参谋也可以。”
“不可能。”
“诶?”
切原嘴角沾满牙膏泡沫,神色认真:“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我在意的人一定会送我礼物。毕竟是我。”
如果说幸村那是帅哥的从容,那么这一定就是笨蛋的从容了吧。仁王挤完牙膏,把杯子放到水龙头下面,心里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
“如果真的没有收到礼物的话,”身旁的笨蛋还执着于这个临时糊弄的问题,“我应该会反过来送她一份!”
仁王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有点意外地看着他。切原对这道目光浑然不觉,仍旧沉浸于自己的浪漫幻想中:“因为是在意的人,所以要主动出击!怎么样仁王前辈,这个想法是不是很帅气?”
“啊……”仁王关掉了水龙头,“没错。的确是你的风格。”
兴许是切原嗓门太大,直到仁王收了洗漱用品回寝室,站在衣柜前换睡衣的时候,耳边还回荡着他中气十足的宣言。与此同时,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幸村的脸,男生靠在医务室外墙上,眼底写满运筹帷幄的从容,轻声问他,那么仁王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弟弟,就是坐在里面的那个小鬼,长大以后想要和早川结婚。作为哥哥,我帮忙打听一下他有几个情敌。然后作为邻居,关心一下早川的情感生活。毕竟如果你们在一起,以后结婚,我只要随一份礼。”
幸村说不愧是仁王,再没见过谁比你更会算账。他说我毕竟是搞数学竞赛的。谁也不信的回答升到半空,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过来,很轻易就把它碰散了。
虽然看起来针锋相对,但是他和幸村已经在基本问题上达成了一致:他们都想知道早川为什么要这么做。差别在于,幸村想知道早川会不会真的喜欢上自己,以及真正的早川到底在哪里,而他则全无探究之心。
如果说对早川的初印象来自于报道日公告栏边那张生无可恋的脸,随后,她在礼堂和教室的豪言壮语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成为邻居的现实则为他近距离观察她提供了便利。然而日常生活却编织出温柔的陷阱,滴水穿石的强力令他对自己的背叛水到渠成。
暑假的时候他教她打球,发现她几乎踩中了所有初学者会犯的错误。早川一站到场上就紧张,球来的时候要么不敢动,要么冲上去直接挥拍。他在对面叫她注意拍面和击球点,她睁大了眼睛望着他说,可我挥拍的时候根本分不了心啊。
“我们来试试看发球,”仁王从对场走到她身边,亲手做了个示范,“左手松开,让球在空中自由下落,右手持拍,轻轻把球推出去。”
她试了五次才成功。网球撞在拍面中央,发出清脆而结实的声响。
仁王说就是这样,“通过这个动作来寻找击球的感觉。不需要施加任何力量,身体带动球拍,拍面碰到球,然后把球送到对面。”
身体习惯是很难培养的,一次成功之后还有更多的失败。仁王不以为意,反倒是早川羞愧起来,第三次挥空后,她轻声说了句抱歉。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性想说你不用道歉,话在嘴里荡了一圈又咽下去。盛夏的早晨,温度渐渐攀升。早川棒球帽边缘的一圈布料已经被汗水浸湿,阳光下看着有几分狼狈,又有几分可爱。
仁王绕到她身后,示意她摆好正手击球的准备姿势。然后握住她的手,带她体验了一下什么叫“不加力推过去”。他自己体温偏低,相比之下,早川的手很热,脉搏在薄薄的皮肤下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