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气了吗。”
那声音还带着笑,仿若一早就知道他总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殷姚的双眼聚了焦,猛地转过头来,一张漂亮的脸毫无血色。
政迟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殷姚像只被抽离了骨头的猫,一碰便应激。
他猛地拍开政迟的手。
窗外闪了道细细的白光,三四秒后才听到雷声轰鸣,压过来的政迟背对那道惨白的冷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雷声也轰醒了身处绝望的殷姚,他咬紧牙关,抽了一口气,扯着领子将政迟搡在墙上,泪水从眼眶冲出来,抖着唇,他想质问,想咒骂,但看着政迟漠然的双眼,还有满地被他撕碎的、另一个人遗存下的碎片,知道问什么都没有太大意义。
政迟从来就没打算瞒着他。
最终,殷姚问他,“为什么?”
声音很小,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政迟伸出手,抚摸殷姚脖子上的红痣,动作虽轻,殷姚纤细的脖子掐在他手里,像被扼死一般,“第一次见你,还以为他活过来了。”
闻言,殷姚周身一震,下意识地挣了挣,两人有体型上的差距,他自然撼不动政迟,反倒被掐着脖子按在墙上,脸贴着冰冷的墙面,殷姚艰难地回过头,表情绝望,脖子上那颗红痣看着很是凄艳,“所以说,你每次叫的人,不是我,而是越遥,对吗?”
“从一开始就是?”
所以说什么都是假的。
别有用心的接触,虚幻的深情,耐心与包容,让殷姚总以为……他们是那么相爱。
殷姚惨笑道,“除了这张脸……”
“除了这张脸,你哪里都不像他。”
还是那副面具一般温厚的面容,擦不净殷姚的泪,就将额头抵着他的,语气平静,反倒让人觉得悚然,盯了殷姚一会儿,呵笑道,“怎么,你不想走?”
殷姚推开政迟,在他意外的目光中,咬破了嘴里的嫩肉。他仰起脖子,用脚碾踩着一地被撕碎的相纸,像个疯子一样笑着哭,“如果说我想要代替他呢。”
从小到他,殷时嬿惯着他,殷城也惯着他。顺风顺水二十余年,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弄不来的。
殷姚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片,那人的影碟,那人的相片,在被他撕毁之前被人珍重地存放在昂贵的匣中。
政迟捏着他的脸,有趣地问你想怎么代替他的时候,殷姚竟不觉得痛了。
想政迟真是个偏执的疯子,他自己也是个偏执的疯子。
绞尽脑汁地想要模仿,学不感兴趣的东西,做从没做过的事。
他最终依旧只是个下贱的笑话。
他永远代替不了越遥。和那盆说扔就扔的兰花没什么本质区别。
窗外雨声渐弱,殷姚闭上眼,大概是安定起了效果,睡意袭来,朦朦胧胧中,殷姚脑子里回响起林医生苦口婆心的劝告。
【那种感觉很令人害怕,对吗。】
【就像是你的自我短暂地消失了。】
【殷先生,如果你不积极治疗,以后一定会频繁出现这种状况,不仅是记忆混淆,你连自己是谁都会忘掉。】
【即便不为自己考虑……想想爱你的人,有一天你不记得他,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他该多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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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高伯有段时间没见过政先生了。
自从殷姚从西苑搬出去之后,政先生就没有回来过,一天都没有。
虽说院子他还日常清理着,但屋子少说空了两个月了,有时候也感叹,有人穷得买不起房,一辈子都为了居所操劳,有的人房产无数,说搁置也就搁置了。
也不知怎的,今天突然回来了,上来就问另一位的近况。
政迟见他踟蹰,蹙眉促问,“说清楚。”
“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