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时即便他知道缘由,也只是威胁殷姚,让他别想着离开自己。
他从没问过殷姚为什么会失眠,又是为什么要吃这么多药,为什么喝酒,为什么一日比一日虚弱。
但好像那人并没有因他的自私而记恨什么,尽自己所能地反馈着他的索求,在疼痛的时候也一遍又一遍地说,他不走。
我不走,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很害怕。
最难过得时候,殷姚也只是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这些了?
那日本人还想问什么,林医生却轻轻挥手阻止了。
她懂心理,她知道这个男人现在陷入了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中。
“我有些问题要问您。”
政迟抬头看她,女人藏在镜片后的眼神很淡。
她问了自己一些问题。
他平静地一一作答。
但其实他的回答向来只表达着同一种意思。
不知道。
没有注意到。
没有重视。
不了解。
政迟没有规避任何问题,在座的都是专业的医生,不会含有太多个人主观情感。
但每一句不含带任何感情的诊讯,回答时却像在承认某些罪证。
这个医生在用自己的方式道出真相:殷姚本不用变成这样。
他并不是自己要变成这样的,他也挣扎过。
不屑你用情与否,迟来就会一应变得廉价,
就像他的名字。
“我了解了。”
林医生公事公办地合上了病案本。
“殷姚,得麻烦您费心照应。”
他轻轻说。
“必然的。”
她没什么感情地说,“他自我认知的恢复几率十分渺茫,请做好一辈子都无法恢复正常的准备,但对他来说这是好事也不一定。其余的,左右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外伤虽是严重了些,但都好疗养,请让他平日多注意注意,还这么年轻,把自己的身体搞坏了要受一辈子罪的,劝劝他吧。”
“肝脏问题现在还不知道原因,一定要重视起来,能不能养好……”她最后看了他一眼,“看造化吧。”
她们离开之后,政迟一个人在会客室坐了很久。
期间有护士来找他,说殷姚问他在哪儿,让他过去。政迟只是沉默着,面前的烟盅积起一座丘峰。
“您是不想去,还是不敢去。”
陈韩峰无论如何也习惯不了他这副模样。
虽是从小看大的人,是雇主也是上司,偶尔也因为岁数到底大着一轮,忠心耿耿辅佐数十年光阴,有些话他说得,从前不必说,但如今不一样了。
上一次见政迟这副缄默的模样,是他十七岁那年。
政驭出国前夕,家里出了事,陈楣菱忍无可忍地给了他一耳光,眼里含泪,心里痛掌心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