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都温文尔雅的长官如困兽犹斗。他让明诚严令黎叔禁止程锦云的一切活动,要求切断她和组织内其他人的所有联络。
明诚看着大哥的状态,忍不住劝道:“大哥,你别生气。明台没有大碍,只是爆炸的震动剧烈,他需要卧床休息两天。至于程锦云,她只是想着,盘尼西林实在金贵,如果能顺手牵羊拿出两盒,对任务中负伤同志的治疗也是大有裨益的。” 明楼因明诚和明台都在任务中受伤,本就心绪难平,此时也少见得失态怒斥:“你问问她有没有脑子!她有没有脑子!!为什么组织上的任务要求是尽数销毁而不是伺机夺取,不就是考虑到上海地下工作开展的不易吗?任务完成后日本人能不疯狂反扑吗?这当口受伤的同志不能转移只能潜伏,这么敏感的枪伤会增加同志们暴露的风险!”他身心俱疲得挥了挥手,疲倦地嘱咐:“你务必要让黎叔看好她,危急时刻务必不要让她再轻举妄动了!办完事也别回办公室了,回家去休息吧。”看着明诚应诺离去,他暗暗下了决心,必须再次向延安方面提出严正申请,将程锦云调离上海地下工作战线。
就在他对这次任务中负伤的同志忧心不已的时候,76号的梁仲春又给他带来了一个噩耗:汪曼春在昨天越狱了。
明楼获悉此次物资剿灭任务成功的些微欣喜已经被这接二连三的意外打击得一败涂地。他咬牙切齿地问梁仲春:“汪曼春是关在特高科的,那是日本人的地盘,她怎么会越狱的?”
梁仲春一脸惶然:“我去探看过她一次,她当时满心绝望,求我看在昔日同僚的份上,让她自行了断,我……我给了她一枚刀片……”
一直以来都在下属端着经济学家身份的特务委员会副主任明楼长官当场破功,指着梁仲春的鼻子怒骂:“蠢货!!”
梁仲春瑟缩着身体,垂头丧气,颤巍巍地发问:“明长官,我知道,我知道错了,可当务之急是我们现在怎么办?汪曼春已经彻底疯了,她就像一个□□一样,随时会爆炸的!”
明楼暴怒之后,觉得脑仁一抽一抽的疼,但明诚不在身边,他也只能强咽下一口唾沫,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在室内缓缓踱步,思忖道:“不对,即使你给了她刀片,她一个女人,单枪匹马怎么能从特高科越狱?她一定是说服了特高科的某个人,给她做了策应!”他盯着梁仲春:“她出来之后第一件想做的事情会是什么?不管她是想要找我报仇还是想要离开上海,她必须弄到武器或是钞票,哪里会有这些她想要的东西?”
梁仲春被明楼尖锐的目光盯得冷汗涔涔,他哆嗦着醒悟:“这些……这些东西,我……我家里都有啊!我从前天就没回去过……”一语出口,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他的牙齿忍不住上下打起颤来。
明楼当机立断:“你赶回家去!我去特高科,有什么异动立刻打电话到藤田长官办公室向我报告。”
看着梁仲春忙不迭地一溜烟出门,明楼捋了捋头发,不慌不忙地前往特高科,他暗下狠心:这次不仅要把汪曼春重庆分子的身份坐实,更要乘机拔掉特高科里和汪曼春勾结的日本人,这个人能被汪曼春说动,无非就是采信了汪曼春的说辞对自己和明家产生了怀疑。这个后患这次要一举斩草除根!
藤田芳政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就没有合过眼,因为特高科送达的第三战区密码本导致军方的大面积溃败,此次军火后勤物资又在运输前夕尽数被毁,他已经做好了切腹谢罪的准备,但在赴南京之前,他必须找到导致这个局面的策划者或线索,然而现在,76号垮了一半,特高科虽然精于情报分析但毕竟是在异国土地,难以获得有价值的第一手线索和资料。焦头烂额的藤田芳政在听到明楼长官请见的时候,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会面这位新政府高官。
明楼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义正言辞地开口:“藤田长官,我刚听闻了一个令人耸动的消息,汪曼春从特高科越狱了?”
藤田芳政一震,想起昨天手下高木向自己的密报,他想放出汪曼春这个饵去试探明楼可能露出的马脚,自己也默许了。他摆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说道:“是,我也是今天早上刚刚知道这个消息,因为吴淞□□炸还未顾及此事。”
明楼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说道:“藤田长官作为特高科的负责人,要是不知道汪曼春越狱这件事情,可就说不过去了。我不关心她是怎么从戒备森严的特高科逃出去的,我只是遗憾,藤田长官一直没有理会和考虑过我的意见。”
藤田芳政作无辜状:“明君,我一直视你为帝国的忠实伙伴,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明楼淡然回应:“感谢藤田长官的欣赏,但是我并不希望这种欣赏只出于官方应付。我之前就和你提到过,我怀疑汪曼春是重庆分子,藤田长官居然让这么重要和关键的人物轻轻松松地逃出了特高科。她一旦出逃,于我明楼而言固然存在人身威胁,因为是我把她送进特高科的,可是于帝国而言,她根本就是一枚特级炸弹,你看到昨晚上这枚炸弹引爆带来的威力了吧?”
藤田芳政悚然,立刻追问:“明君的意思是?”
明楼正要开口,藤田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刺耳的响起,藤田示意明楼稍缓,起身走进办公桌接起电话:“喂——”
“藤田长官!藤田长官!!明长官在吗?明长官在您办公室吗?”电话里传来梁仲春惊慌失措的叫喊:“汪曼春疯了!她疯了!!她杀了我太太,把我家里洗劫一空,□□和钞票都被她卷走了!!”藤田满脸震惊,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梁仲春的崩溃大叫让明楼已经捕捉到了他想要的信息,他一脸愤恨:“她昨天出逃,仇杀了梁处长的家眷,如果梁仲春在家估计也逃不了一个‘死’字,她一个女人,在特高科被关押多日,仅凭单枪匹马她是怎么做到的?而当晚反日分子就炸了吴淞口,这只是个巧合?要说这里面没有这位重庆特工的手笔,我是不相信的。我此次前来,无意做马后炮,我只是希望特高科能给与我更多的信任,这样才能保证我们之间的合作亲密无间,也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证帝国在上海的利益最大化。明楼言尽于此,告辞!”说完,明楼毫不留恋地起身就走,把满脸思索的藤田芳政撂在了当场。
藤田芳政止不住双手颤抖,他不得不承认这位新政府的特务委员会副主任的分析不无道理,如果此次吴淞□□炸真是重庆分子所为,那他无疑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在室内困兽般游走了两圈,压不住满腹邪火,终于拎起电话叫来了高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