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他们到底是为什么?”
“电话里不是说了吗?”
“你撒谎。”李丽婷突然皱紧了眉头,直盯着朱昔的眼睛。“我可以听到你脑子里的想法。”
朱昔看不到自己的脸,但他想那一瞬间,他的脸色一定变的惨白。他整个人僵在了椅子上,望着这个瘦弱的女人,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应该夺门而出,还是应该坐着不动。
我真蠢……我真是个蠢货。我怎么就没想到,太叔绯连长相都遗传了这个女人的一部分,那么谁又能保证别的东西不是遗传的?谁能保证同一条血脉上的其他人不是跟太叔绯一样的妖怪?
他的手开始颤抖,像要抓住椅子的边缘,却怎么都抓不牢。
“你害怕了?”李丽婷忽然一笑,“别怕,我骗你的。”
“什么?”朱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我骗你的,”李丽婷重复了一遍。“我不会什么读心术。我只是靠推理。他们兄妹俩个根本不把我当亲人,绝对不会把我的联络方式告诉他们的朋友。既然你们不是当年就知道的,那么肯定是事后打听的。就为了那么一篇赚不了多少稿费的报道——还不是你们自己赚稿费,纯是给别人挖素材——你们能专门去打听了我的联络方法,又专门跑到这儿来,说给谁听能信?”
“你厉害……不,我是说你说得对。”朱昔半信半疑地看着她,连语气和用词都变了,暗含几分胆怯,“那你……你骗我干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对他们兄妹了解多少。”李丽婷又笑了,眼角眉梢带着几分伤感,“瞧你刚才吓成那个样子,大约是……已经知道他们兄妹有‘特异功能’了,对吧?”
(画好了。给你,这样行吗?)
(他拿着一张图画纸,递过来。纸上画着一片树林,跟从窗户那里看出去的景色一模一样。)
(画得这么快?颜料呢?怎么没看到你用颜料?)
(用不着颜料。只要我希望它出现,它就会出现在纸上。)
(他两手放进口袋里,似笑非笑地。)
(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吗?)
“他们本来就没有打算对我们隐瞒。”朱昔这时候才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又重新开始流通,把温热的鲜血传递到已经冰冷的四肢。“他们要是存心撒谎,我们永远都不会明白。”
“就算知道了,你和那个女孩还是愿意当他们的朋友?嗯?”
“我……”朱昔忽然说不下去了。李丽婷正看着他,那双棕褐色的眼睛里隐藏着一种渴望。慈母似的,希望知道自己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不是被完全孤立的。哪怕他们跟一般人不一样,还是有人像她一样,了解他们,愿意当他们的朋友。
她是在希望我点头承认的,我知道。可是她找错人了。我不光不是他们的朋友,甚至还是……我知道,撒谎她会觉得高兴。可是,我撒不了这个谎。
“他们告诉我之前,我们确实是好朋友,但后来……”朱昔不由自主地垂下头去。他怕对方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对不起,阿姨。”
“没关系。”李丽婷转开了目光,眼中的神色暗淡了。她并不失望,只是哀伤。“谁都一样的,连我都怕过他们。我还是他们的姨妈呢,更何况你们这些本来没有关系的人。不恨他们已经难得了。”
我是恨他们的。
朱昔像被针扎了一样,全身一挺。
“好了。说说你们到底是来找他们干什么的吧,弄不好我还能帮你们。”
“这个……”朱昔犹豫着,眼睛在房间里乱转,似乎想找到什么能稳定他思绪的东西。
该怎么说?看样子我如果不说实话,她不会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但如果说真话……她能接受吗?就算接受了,那她如果继续刨根问底,我要怎么说?
“你不必考虑那么多,有什么说什么吧。”李丽婷朝前倾过来,两手小臂紧贴在桌面上,环抱着自己的胸口。“自从知道他们兄妹之后,我没有什么不相信的。”
说得对,现在考虑再多也没有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反正无论如何,我是绝对不会把所有事实全告诉她的。那是我们的秘密,应该永远沉睡的秘密。
现在阿琴和朱昔大约已经见到太叔兄妹的姨妈了吧?
欧阳操站在窗前,热咖啡隔着玻璃杯传来一阵阵灼热。窗外天气很好,碧蓝的天空,仿佛透明一样笼罩在头顶。阳光刺眼,一阵阵温热的风从树下吹过。树叶晃动,影子也跟着晃动。看久了,似乎有点晕眩的感觉。
但愿他们的姨妈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她想必很了解这对兄妹,只要她能帮助我们,我们获胜的机会就大了很多。
我知道朱昔是绝对不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的。阿琴和朱昔都可能会说一些边缘的事情,例如当年我们对他们的惧怕,甚至还可能说我们害太叔绯被同学们欺凌的事情,但绝对不会再进一步。而这些,不过是最终悲剧的前奏。
只是不知道他们的谎言是否能骗过她……如果她知道了事实情况,她是绝对不可能再帮助我们的。
蓦然,他的视线被什么东西打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