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特朗布莱先生说,“来呀,副官!派人叫二百五十六号下楼来。”
一个人进了巴士底狱,他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变成了一个号码。
达尔大尼央听到钥匙的声音,不禁全身哆嗦,所以他骑在马上不想下马,他望着栏杆上的铁条,加固的窗子,高大的墙,这些他以前只在壕沟那一边望到过,二十年来,一直都叫他感到说不出的害怕。
又响了一下钟声。
“我要离开您了,”特朗布莱先生对他说,“他们要我去为犯人出狱签字。再见,达尔大尼央先生。”
“要是我也希望和你再见,那就让魔鬼送掉我的命!达尔大尼央露出最优美的微笑!”同时低声地诅咒说:”只要在这个院子里待上五分钟,我准得生病。哈哈,我看我更喜欢可能死在草垫上的结局,也不愿意做巴士底狱的典狱长,每年收入一万立弗。”
他刚刚说完这段独白,那个犯人就出现了。达尔大尼央一见到他,吃了一惊,可是他立刻克制住自己的惊讶。那个犯人登上了四轮马车,好像没有认出达尔大尼央。
“诸位先生,”达尔大尼央对四个火枪手说,“我得到命令要最严密地看管这个犯人,因为这辆马车的车门没有锁,我要坐到他的身旁。利勒博恩先生,费心牵好我的马。”
“很愿意,我的队副,”达尔大尼央对他说话的那人回答说。
达尔大尼央下了马,把马疆绳交给那个火枪手,登上马车,坐在囚犯身边,然后用一种不可能听出有丝毫激动的情绪的声音说:
“去王宫,要快。”
马车立刻动身了,达尔大尼央趁穿过拱门一片漆黑的时候,扑过去拥抱那个犯人。
“罗什福尔,”他叫起来。“是您!果真是您!我没有弄错!”
“达尔大尼央!”罗什福尔也惊讶地叫了一声。
“啊!我可怜的朋友!”达尔大尼央继续说,“有四五年没有见到您了我以为您已经死了。”
“说真的,”罗什福尔说,“我想,在死亡和严密监禁之间并没有太大区别,我受到了严密监禁,或者差不多可以说是这样。”
“您犯了什么罪被关进巴士底狱?”
“您要我说真话吗?”
“当然。”
“那好!我根本不知道犯了什么罪。”
“对我还不信任,罗什福尔?”
“以贵族的名义保证,不是这样,因为我确实不清楚加在我身上的罪名”
“什么罪名?”
“说我是夜间抢劫的强盗。”
“您,夜间抢劫的强盗,罗什福尔,您在开玩笑吧?”
“我知道,这需要解释,是不是?”
“我认为是这样。”
“喏,事实经过我说给您听:有一天晚上,我们在杜伊勒利宫65的雷纳尔那儿狂饮,在座的有阿尔库公爵,丰特拉依,里厄,还有另外一些人。阿尔库公爵提议到新桥上去拉人的斗篷,您知道,这是奥尔良公爵先生大力推广的一种消遣活动。”
“罗什福尔在您这样的年纪还玩这个,您发疯了不成?”
“没有发疯,我是喝醉了!不过,我觉得这种消遣没有什么意思,就对里厄骑士66说我们不做演员,做做观众吧,我们骑上青铜马,这样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说做就做。我们把马刺当做马镫,顷刻间就坐到了青铜马的臀部,我们的位置好极了,看得真有趣。四五件斗篷已经被无比灵巧的手法拉下来了。那些给拉去斗篷的人没有一个敢说半句话,这时候却有一个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傻瓜,他没有其他人那样沉得住气,竟大声叫起来:‘卫兵来救人啦!’一队正在巡逻的弓箭手67。于是跑到我们面前。阿尔库公爵、丰特拉依和其他的人都逃走了,里厄也打算逃,我拉住了他,对他说,他们不会看到我们待的地方的。他不听我的话,脚踏到马刺上想下来,马刺给踏断了,他摔到了地上,摔断了一条腿,他原来应该不做声的,可是却像一个给吊死的犯人那样大叫大嚷。我也想往下跳,不过太迟了,我正跳到那些弓箭手的掌中,他们把我带到萨特莱狱68,我在那儿安安稳稳睡觉,我完全有把握第二天准能出去。第二天过去了,第三天过去了,一个星期过去了,却毫无动静。我写信给红衣主教。就在那一天,他们来找我了,同时把我关进了巴士底狱。我在巴士底狱关了五年。您相信这是因为我骑在亨利四世身后的马屁股上犯了裹读圣物的罪行吗?”
“不,您是对的,亲爱的罗什福尔,不可能是这个道理,可是,您大概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啊!对,因为我忘记问您,您带我去什么地方?”
“去见红衣主教。”
“他找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