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密斯吹了声口哨唤巴汕,可是巴汕在候见室里趴在没有吃完的饭菜上睡着了,阿拉密斯不得不拉他的耳朵把他弄醒。
巴汕伸伸胳臂,揉揉眼睛,想再睡。
“好啦好啦,睡觉大王,赶快拿梯子来。”
“可是,”巴汕一面接连打呵欠一面说,“梯子,它依旧在窗子那儿。”
“要换一把,换园下的梯子,难道你刚才没有看见达尔大尼央爬上来多吃力,下去会更加吃力吗?”
达尔大尼央本来想对阿拉密斯说他从绳梯下去毫无困难,忽然他产生了一个念头,于是闭口不说了。
巴汕探深地叹了一口气,走出去找另一把梯子。不一会儿,一把结实的木梯子在窗日放好了。
“好呀,”达尔大尼央说,“这才称得上是交通工具,像这样的梯子一个女人也爬得上来。”
阿拉密斯用尖锐的眼光望着达尔大尼央,仿佛要看出他的朋友心底深处的想法,可是达尔大尼央显出一副令人钦佩的天真的神情来回答对方的眼光。
就在这时候,他踏上了木梯的第一级,然后下去了。
顷刻间他到了地上。巴汕还待在窗口。
“你待在这儿,”阿拉密斯说,“我去去就来。”
两个朋友向棚子走去,他们快走到的时候,布朗舍牵着两匹马走出来了。
“来得多及时,”阿拉密斯说,“这真是一个主动细心的仆人,不像巴汕那个懒汉,自从他成了神职人员以后就什么用处也没有了。布朗舍,您跟着我们走,我们一路走,一路聊,一直走到村子口。”
两个朋友穿过了整个村子,一路上海阔天空地聊着,最后走到近村子口的几家房屋跟前。
“好吧,亲爱的朋友,”阿拉密斯说,“顺着您的事业的道路走下去,幸运在对您微笑,不要让它逃走。您要记住,幸运是一个妓女,因此要好好对待它,至于我吗,我就这样默默无闻,懒懒散散过日子吧。再见了。”
“这么说,决心已经下定了,”达尔大尼央说,“我向您提出的建议您丝毫也不喜欢?”
“相反,如果我是一个和别人一样的人,”阿拉密斯说,“我会非常喜欢的,可是,我再对您说一遍,我确实是一个各种矛盾的因素的组合体今天我所憎恨的,明天我会喜爱,反过来也是如此。您清楚地看到,我不能够,譬如像您那样,参加到政治活动中去,因为您有坚定的思想。”
“口是心非的家伙,你明明在说谎,”达尔大尼央心里想,“相反,你是唯一的一个善于选择目标、偷偷奔往的人。”
“再见了,亲爱的,”阿拉密斯继续说下去,“谢谢您的热情的好意,尤其是您的到来,唤醒了我对往日的美好的回忆。”
他们拥抱了。布朗舍已经上了马。达尔大尼央跟着也骑到了马上,接着两个朋友又紧紧握了一次手。马上的人用马刺刺了一下马,向巴黎的方向奔去。
阿拉密斯站在路当中,一动不动,直到看不见骑马的人的影子。
可是达尔大尼央骑到两百步远的地方,忽然停下,跳到地上,把他的马缰绳丢到布朗舍的胳臂上,从马鞍两旁的皮枪套里抽出了手枪,插进他的腰带。
“您怎么啦,先生?”布朗舍吓坏了,问道。
“没怎么,不管他多么狡猾,”达尔大尼央说,‘我可不能让他以为我受了他的骗。你待在这儿别走开,不过你要站到路边上去,等我回来。”
说完,达尔大尼央跳过路旁的小沟,横穿旷野,好绕过村子。他注意到在隆格维尔夫人住的房子和耶稣会修道院之问有一块空地,只由一道篱笆围住。 在一小时以前,也许他是很难看到这道篱笆的,可是现在月亮升起来了,虽然它不时被云遮住,然而就是在月亮不见的时候,还是能看得很清楚道路。
达尔大尼央走到篱笆那儿,藏到篱笆后面。他走过发生刚才我们说过的那段事情的房子,发觉那扇窗子又亮起了灯光,他肯定阿拉密斯还没有回到他的房间里,如果他回去的话,也不会是他一个人。
果然,不一会儿以后,达尔大尼央听到了有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低低的说话声。
走到篱笆起头的地方,脚步停下来了。
达尔大尼央跪下一条腿,寻找篱笆最厚的部分想躲起来。
就在这时候,使达尔大尼央大为吃惊的是出现了两个男人,可是立刻他就不惊讶了,因为他听见了一个温柔悦耳的嗓音,这两个男人当中有一个是假扮成骑士的女人。
“您放心,我亲爱的勒内,”那个温柔的嗓音说,“同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我发现了一条在街底下通过的地道,我们只要掀起门前面的一块石板,您就有了一个出口。”
“啊!”另一个声音说,达尔大尼央听出那正是阿拉密斯的声音,“我向您发誓,夫人,如果我们的名誉不是依靠这些小心谨慎的措施,我将不惜用我的生命冒险……”
“是的,是的,我知道您和一切上流社会的人一样,勇敢大胆,不怕冒险,可是您不仅仅属于我一个人,您属于我们整个的党。要慎重,要考虑得周到。”
“我一直是听话的,夫人,”阿拉密斯说,“只要别人能用一种这样温柔的声音来指挥我。”
他充满柔情地吻那个女人的手。
“啊!”那个嗓音温柔的骑士叫了一声。
“什么事?”阿拉密斯问。
“难道您没有看见风吹掉了我的帽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