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匆匆掠过了巷头,转眼之间,香海县里已然日月更替,朝日晨初。
芫娘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唤她。
“芫娘,芫娘?”
她闻声揉揉惺忪睡眼,循着方才那几声叫喊,半晌方才适应下周遭的光亮。
红芍和翠翠疑惑地望着她:“芫娘,你怎么不回家?”
“你怎么坐在巷子里睡着了?这儿可不是睡觉的地儿。”
芫娘一愣:“天怎么都亮了?”
她心下只觉得完蛋。
回不回姜家事小,耽误了往客栈里送饭事大。
眼见天色已经擦亮,今天的食盒子却仍旧半分着落也没有,芫娘不禁有些担心。
做生意一贯是要诚信为本的,断没有收了人家钱财却第二回就不去送饭的事。
芫娘顾不上解释,只忙忙牵住红芍的手:“好姐姐,眼下先不忙说这些旁的,可有灶台伙房能借我?十万火急。”
红芍便道:“这有什么难的?”
门子里忙了一宿,茶壶和老鸨都才刚歇息,院子里来往人的现下悉数偃旗息鼓。
“我们那厨房里连人都没有,你只管用就是了。
远萝楼虽安在这算不上城心的白玉巷中,但在香海倒也能算是数一数二的勾栏馆子。翠翠和红芍她们的便都是因为身契押在这远萝楼里,才不得不成日卖笑为生。
出入这青楼妓馆的,都是非富即贵。
远萝楼里的菜色,虽不能说是声名远扬,却也断不能是那般端不上台面的嚼蜡之流。
故而这里的伙房又大又宽,光是灶台就有两个,一旁还有专门替客人烹点心的炉灶,比姜家小院的伙房实在不知要丰富多少。
芫娘上街买了些食材,便跟红芍翠翠她们进了远萝楼的后门伙房。
她朝着周遭打量一圈,随即麻利地带上围裙,熟练地打水将买来的食材一股脑洗了个干干净净干起活来。
芫娘趁热打铁,将肥鸡和撕好的蘑菇带着葱姜一起下锅,炖作一整锅鸡汤。
一旁搁着的芽菜也被她切作长短相齐的段,豆皮也被切作了细细的长条,同拆好的青菜整整齐齐摆进红芍拿来的食盒之中。
红芍在一旁帮忙,忍不住疑惑道:“那豆芽还没有断生,你这是做的什么?怎么就摆进食盒里头了?”
芫娘将灶火鼓得旺旺的,而后才不慌不忙解释道:“好姐姐,这你有所不知。不止这豆芽要生的,那米线也都要泡好的生粉才好。”
在云南府那头,食客全靠一碗热汤冲涮,便将食材都悉数烫熟了。
而这一烫一涮之间,食材也能保持最佳的爽脆口感,无论豆芽还是米线,都在鸡汤中尽显滋味。
“那位官爷挑剔却也确实会吃,自然都要做最好的。”
红芍见得芫娘得了几分空闲搭话,这才揪着几分没放下的心又问道:“对了,昨儿夜里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回家?”
“这巷子里人来人往,还好没出什么事。”
芫娘一边码放剩下的食材,一边同红芍娓娓道来:“姜禄昨儿回来彻底撕破了脸,又说什么也不肯还我玉环,这才把我赶出门的。”
“他赶你出门?这个不要脸的玩意儿……那你往后去哪安身?”
芫娘这才轻轻叹气:“安身好说,如今最发愁的,倒是去何处寻个灶台。毕竟收钱在先,这送饭实在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大家便也纷纷道:“你可别逞强,姜禄把你这些年攒的钱都偷完了,你现在能有几个钱?买些吃的用的倒够,可去哪租个带伙房的大宅院住?”
“不然就去巷头的酒楼里吧?你先前替掌柜做过牛舌,掌柜那会就想让你去后厨,他们那里指定有地方住。”
翠翠摇摇头:“不成,酒楼都要跟芫娘签长契,芫娘若是签了,日后还怎么去顺天?”
大伙默了默,又道:“不然就让芫娘跟我们吧?谁晚上没客,就让芫娘去谁的房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