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月色朦胧,山洞阴冷,风寒。她又怎么睡得着?只是怕看着他尴尬而已。
当然,她听到了他自嘲般的话,“就算你现在信我,以后也会变的。……我从不骗人,信我有这么难吗。”
那个时候,慕容堇不懂,为什么谢书雁会那样说。现在,她想,她懂了。
耳边常三喊了她好几声,她才轻轻地回答,“我信他。”
“……你!”常三被她气着了,怒极反笑,“我就知道!就是因为你这样的人多了,我才不敢公之于众。因为没人会相信,谢书雁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慕容堇没反应,听他摔门离去,才揉着额角,把头枕在窗前,发呆。然后,又是不自主的,想起谢书雁。她一天要想他几百次,开始时还控制着,后来却再控制不住——
她想他的脸,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嘴,他的笑……
谢公子,我只信你一次,你莫要骗我呀。
日后,常三又来过三四次,处处打听谢书雁平时的举动。慕容堇心情好时,就编些谎话逗他;性情烦躁时,就抿着嘴一声不吭。后来催的烦了,慕容堇当下放下手中事务,怒道:
“说说说!让我说什么?!是不是一定要我说他怎么盗取宫中机密了?!他连宫门都没摸到!你一个男人,整天饶舌不住,难怪连个老婆都没有!我说你老是问他做什么?谢书雁连提你一句都没有,你不会性取向不正常吧。”
“公主!”常三大声打断,面色扭曲,没想到堂堂一个公主,说话跟爆竹似的噼里啪啦,什么粗话野话都说的出来!这还是平时那个云淡风轻、泰山崩于前而不倒的长公主么!
就在里面热闹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黑脸男人背着白衣公子进来,疾声,“大哥,谢书雁找到了……可是……”
伏在他背上的谢家三郎跌倒在地,看到屋中的慕容堇,露齿而笑,可爱的不行,扑过去,“娘、娘……”
“什么?!”慕容堇面色扭曲,后退大惊。
“娘子。”他终于抱住了僵硬的姑娘。
屋中一干人石化,痴呆了。
☆、萧瑟兰成看呆去
暮春阳光温和,照在台阶上暖洋洋的。小村某一处院落,在主屋前坐着一男一女。雪色衣裳的少女手中端着碗筷,一口一口地舀着米饭,喂给端坐在旁的白衣青年。
青年容貌秀丽,眉眼都清和漂亮,已经二十多岁,一双眼睛却透着懵懂,左右乱转,看到鸟啊,听到人声啊,就瞪大眼、张大嘴去寻。米饭喂到他嘴边,吃了几勺,就漏了几勺。高兴地抿着嘴角,拉着少女的手,“啊……不要吃饭了,去玩那个嘛!”
少女扭头,看到是远远的小孩子骑木马在叫,她一头黑线,僵硬地转过脸,冷冷与青年对视,“吃饭!”
“我要玩那个!”青年的手伸的长长的,鼓着嘴,态度无比坚决。
少女的脸也是巨黑,“吃饭先!”
“玩!”
“吃饭!”
“……呜呜,”青年气势上无法压过去,委屈地垂下了头,眼睛里转着晶莹的泪水,想哭又不敢哭,“好、好嘛,你好凶……”
少女怔了怔,她停了许久,才继续喂他吃饭。青年因为意见被驳,鼓着腮帮子不瞅她,可一不看,再加上少女又不上心,那米饭径直地喂进了他鼻子里。青年大叫一声捂住鼻子,悬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娘……娘子是坏人!就欺负我。”他本说出“娘”,在慕容堇的目光压力下,才说成了“娘子”,却是少女的脸色更黑一层。
“……你个傻子,”慕容堇轻叹,拿出巾帕给他擦干净,喃喃自语,“你知道什么是欺负呀。”
已经在外面看了很久,常三推开栅栏走了进来,而先前还跟少女闹脾气的青年,一下子就害怕地躲到了少女身后,只拿一双惊恐的眼睛盯着来人,颤声,“坏、坏蛋!还说要打我!”
常三一愣,目光复杂地在他面上转,哭笑不得。最后只好向正常的少女拱手,“这几日,谢公子给长公主添了不少麻烦,劳累了。”
慕容堇正要开口,青年却拉着她袖子,一直往后,“娘、娘子,他坏人!”
“谢公子,我是常三啊,”见他这样,昔日的好友一阵失落,苦笑,“你何必装傻?十个常三的智慧,也不如你一个的。”他想着,自己做了完全的准备,备好了各种陷阱,找了各种证人——就为了能拆穿谢书雁的谎言,为了天下留个心。可他什么都准备好了,就是没想到:属下带回来的谢书雁,变成傻子了!
据说,那天几人和谢书雁在水下厮杀,五感封住的谢书雁头撞上了石头……醒来后就成了这样子。
相对于其他人来说,慕容堇是最快接受的。她陪谢书雁说话,听他各种扯淡的叽叽歪歪,连他要和五六岁小孩子捉迷藏,她也只是皱了下眉,就放他去了。
可是常三一行人,却是百般无法接受。尤其是常三,一见谢书雁扯着慕容堇叫“娘子”,劈手砍了过去,嘴里大喝,“谢公子跟我过两招!”
然后……谢书雁就成了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从那开始,谢书雁就绕着常三走,甚至一见他,就往慕容堇身后躲,嘴里喊着“坏蛋”。
这怎么可能是风华绝代的谢书雁?!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