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谢书雁坐在书桌边写字,她兴奋,还怕被娘听见她又来打扰爹爹,把手放在嘴边,小声喊,“爹爹。爹爹!”
谢书雁抬头,见到小女儿缩手缩脚的模样,笑着放下笔,对她招手笑,“呀呀过来。”
呀呀小心脏砰砰直跳,被爹爹的笑容闪到。她往后瞅瞅,娘不知道,欢叫一声,跑过来埋到了谢书雁怀里。可爱的小姑娘闻到爹爹身上清淡的味道,狠狠吸一口气,颇为乖巧懂事的,仰头对谢书雁笑,“我要一整年记得爹爹身上的味道!”
谢书雁目中掠过极淡的伤感,把她抱在膝上坐着,摸她的头,问,“呀呀这一年,都在做什么呢?”
“我跟匡叔叔玩啊,还被靖表哥接到皇宫去住了几个月。”小丫头掰着手指,很认真地把一年来的往事说给他听。她说一半,歪头认真道,“可我要匡叔叔教我学问,他说他不敢教我,怕败坏了爹爹的名声。可是爹爹又不在我跟前,我又不能让爹爹教我学问啊。”
谢书雁无话,摸摸她的头。他低头亲亲小女儿的脸颊,呀呀立刻忘记了不解,高高兴兴地让爹爹亲。谢书雁眸子半垂,余光看到屏风后一个淡淡的影子,慕容堇在后面站着,看他和女儿玩耍。
“呀呀,明天爹爹带你去书房,送你几本书。就是我像你这么大时,看的书。”
“好哇。”
“呀呀以后长大,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啊,但我跟着匡叔叔长大,以后恐怕会学医吧。嗯,那就学医吧。”
“学医呀……”
“所以爹爹,你要等呀呀长大啊。等呀呀长大了,就能治好你的病了。你和娘,就不用那么辛苦的,每年跑来跑去了。”
“……呀呀真是好孩子呢。爹爹和娘亲不能陪在你身边,你会不会怨我们呢?”
“有时候有一点儿啦。可是如果爹爹永远不在了,那我更加伤心,娘也会哭得很惨的。那我还是希望像现在这样,你们每年回来看我一次好了。你们好好的,呀呀才好好的啊。”
他们说了有半个时辰话吧,慕容堇一直在屏风后靠着听。等她听出谢书雁话里的疲惫,才走出来喊女儿,“行歌在外面喊你去玩,你跟他们一起去吧,呀呀。”
“好。”谢望舒吐吐舌头,从谢书雁怀里滑下。跳着到母亲跟前,被慕容堇拉着穿了厚棉袄,就送了出去。慕容堇在外面雪地里站了一会儿,默默地看着夜雪一阵子,才回到屋中。
暖炉边,谢书雁对她笑,温和又雅致。她于是也收起心里那一点儿伤怀,到丈夫身边,揉着他的额角,抱怨,“慕容靖来信说,呀呀特别调皮,宫里的孩子都被她捉弄了个遍,连太傅都被她气得要辞官。谢公子,你家女儿也太不省心了!”
“她还小嘛,小孩子不都这样。”
“怎么是这样了?人家其他家的小姑娘,都可听话了!哎,都怪你太惯着呀呀了,从来不说她。闹得她现在谁的话都不听……只听你的话。”慕容堇语调酸酸的,冲着丈夫皱眉头。
谢书雁掩饰地垂眼,又是只笑不说话。慕容堇最拿他这个反应没办法了,往前坐在他腿上,搂着他脖颈,继续酸溜溜道,“你刚才还这样抱着她……你都好久没这样抱我了!”
“……因为阿堇你会主动坐过来嘛。”谢公子很无奈,只好搂抱着妻子,低头亲一亲她的脸,以示安慰。
谁料慕容堇的醋坛子越发严重了,“你刚才就是这么亲呀呀的……我和你的女儿地位居然一样了,呜呜呜。”
“阿堇,乖一点,听话。”
“你还凶我……”慕容堇扑在他怀里,搂着他脖颈不依。她呜呜呜地假哭,逗得谢书雁没办法极了。
“我哪里有凶你哇?我一直这样说话嘛。”谢书雁搂着妻子,笑着亲她的眉眼。有时候,他真觉得自己养了两个孩子,妻子要他时时哄着,女儿也要他时时哄着。
浅尝辄止的吻,让慕容堇无法满足。她从丈夫怀里探出头,观察他的脸色。然后悄悄靠近他耳朵,“谢公子,我们去床上好不好?”
“……”谢书雁怔住,抱起她笑,“你呀,怎么越来越那什么了。”
“跟谢公子学的啊。”
窗外,小小的谢望舒扒着窗纸,直到里面的烛火暗了,才叹口气,跟后面百无聊赖站着的谢行歌说道,“看吧,我就说了!娘总嫌我重,还总要爹爹抱她!她比我重多了!”
谢行歌含笑摸她的头,“你和婶子还真是一对母女啊,抱一抱、亲一亲,都要斤斤计较。”他拉起望舒的手,往外走去。
“哎我不要走!我还想多看看爹爹呢。”
“接下来的场景,不适合你看。”
谢家院落铺着一层雪光,两个半大孩子手牵着手,说说笑笑地走远。
来年,又是一个好春色。
☆、堇公主写给谢书雁的信
谢公子,我失去你了吗?
我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从来没有。你让我懂得,何为牵肠挂肚,何为生离死别。我人生中有过无数失去,只有你最让我痛心。痛心到深处,我反而不知,何谓伤心。
我走在大雪中,就仿佛回到那年,你背着我,一步步下山。那时候,我以为活不下去的是我。我没想过,谢公子这样喜欢笑、喜欢说话的人,会先活不下去。一直到现在,我都觉得这是一场梦。你背着我下山,天气那么冷,我伏在你背上——只要谢公子在我身边,我便有无数的勇气,来对抗所谓的命运。我一直被谢公子保护的很好,有恃无恐。只要谢公子在,天大的难题,都会为我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