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现在的我们,大难当头,无数百姓罹难,我们没办法置身度外,我们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闯。如果死了,不是为洪洪烈烈,青史留名,只为心安。这就是英雄,他们也许不可能改变时局,只凭一口豪气,鞠躬尽瘁。就像我们,能救多少救多少吧,别想得太多了。不然你这肖大侠的形象就在我心中变样了哦!”说着竟“咯咯”笑了起来。肖扬吃惊地看着她,他没想到她竟能从武侠小说里悟出这么一番大道理来,而且说得他心服口服!
雨破天荒的停了。
天空却越来越黑,厚厚的云层愈压愈低,像要塌下来一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这短暂的平静后面隐藏着一股更大的风暴!
麻文英的脸在昏暗中看起来越发显得可怕,微微地翕合鼻翼,喉咙里时不时地发出“咕噜噜”的怪响,好像那一口气随时都会掉了。杜小平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儿跑出去望望天,看肖扬来了没有,一会儿又跑回到木舍看看麻文英。最后见天空上的乌云越垂越低,眼看看一股更大有风暴即将来临,不禁急得在麻文英床前哭了起来,“文英啊,我他妈的不是男人,我对不起你!”
文英这时还有知觉,她听见杜小平的哭声,强提精神,睁开眼来,“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很幸福。小平,我快不行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杜小平也看出了她快不行了,忙说,“好,你说,一万件事我都答应!”麻文英说,“如果肖扬他们来了,让他们先救别人。”杜小平一怔,他没想到文英会提出这种要求来。他问自己他能做得到吗?他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深爱的人慢慢死去吗?
“不!”杜小平突然大喊一声,声泪俱下。他杜小平不是民族英雄,他没那么伟大,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能牵着爱人的手,平平安安地回家,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生。“我要你好起来,哪怕我被全世界的人唾骂,我也要你好起来!”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鸣声,杜小平神色陡然一振,脚下似生了弹簧似地跑了出去。抬头一看,只见十几架直升机正向这边飞来。
不一会儿,飞机降落,肖扬和晓月从一架飞机上跳下来,随后跟着几个医生。杜小平眼睛一亮,使劲地挤开人群跑上去,“肖扬……”
肖扬也看见了他,忙迎过去,“文英怎么样了?”杜小平红着眼说,“她快不行了,快去救她!”晓月见杜小平明显地瘦了一圈,禁不住心里一酸,叫了两个医生跟着杜小平往前跑。
刚到木舍,只见舅母面无人色地出来,一见杜小平,急道,“文英不行了,她喊着你的名字,敢情想见你最后一面,你快进去吧。”杜小平一听,面色如土,失了魂似地闯进去,一头扑到床边,抓住麻文英的手,“文英,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文英不停地低喃着杜小平的名字,一抓到他的手,似乎平静了下来,断断续续地说,“小平,对不起……我要离开你了。记……住,不要让我的尸体占飞机的位置,要多给活着的人一个机会。记住……”她似乎还想要交代什么,可是一口气上不来,脸部一阵抽挛,嘴角溢出一丝暗红色的血来,断了气。
杜小平一声悲呼,转首朝医生喊,“快过来救她!”
当医生宣布文英死亡时,杜小平猛地安静了下来,脸上木无表情,眼睛呆呆地盯着一处角落,如一具僵尸一般动也不动。
晓月望着文英灰暗的脸,她本来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可是她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却彻底地震憾了晓月。当时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她用尽最后一口气没有对爱人说临别的话,而是交代杜小平不要让她的尸体占飞机的位置。难道她当时不想跟杜小平说别的吗?不是的,她只是来不及说罢了。晓月转首望向杜小平,只见在昏暗的光线下,杜小平如一尊石像般静静地坐着,脸上一缕泪线缓缓地划落下来。晓月看得出,在他这平静背后压抑着巨大的悲痛,巨大得使他不知道怎么暴发出来。
文英的死对杜小平的打击太大了,他平时没怎么在意文英,是因为已经习惯了文英的存在,当拥有变成习惯的时候,是非常可怕的,一旦突然失去便会无法适从,心里像被掏空了似的,感觉什么都没有了。
杜小平知道文英已经死了,确确实实地离开了他,可是他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在他的脑子里不停地回荡着跟文英在一起的情景。她的一笑一慎,她的一言一行,都清晰地在眼前,仿佛她根本没有死,她还真实地在眼前晃动。杜小平不敢动,他任凭意识带着他在幻境中游荡。渐渐地,文英的脸在眼前越来越清晰,她在笑,在跟他说话。杜小平也跟着笑,流着泪笑,“文英,你回来了吗?回来就好,以后咱们好好过。”他伸出手去拉文英的手,她的手好冷,冷得像冰!杜小平猛地清醒过来,她死了,已经彻底地离开了他,不可能再回来了。他只觉一股巨大的悲痛压上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觉心一下子被抽空了,呆呆地坐着,像个失去母亲的孩子,泪水“哗哗”地落下来。
肖扬见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忙走上去握住他的手,“小平,节哀啊!”这不劝还罢了,一劝之下压在心头的悲痛被撩拨开了,扑在文英尸体上悲恸起来。
这时,只见外面进来一人,走到晓月身前说,“刚接到指挥中心信息,风暴可能提前来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晓月忙走到外面去看了看天色,只见乌云翻滚,天色被云团遮得完全黑了下来。再往远处看,在乌云的尽头白茫茫一片,迎面刮来的风中,带着丝丝的水气。晓月脸色一变,跑进木舍去,看了肖扬一眼,然后走到杜小平跟前,“小平,风暴很快就要来了,走吧。”
杜小平哭着抬起头来,看了眼晓月,又回头看了看文英的尸体,想到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心像被揪着般的痛,只见他红着眼,眼球里的血丝根根暴显着,慢慢地伸出手去,似要把文英弄疼似的,轻轻地抱起她,用脸颊在文英冰冷的脸上贴了会儿,然后慢慢地向木舍外走去。
木舍外,风渐紧,雨丝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杜小平走到一处悬崖边,望着天际,脸上木无表情。文英的尸体就在他的怀里,风吹得她的长发根根倒飘,右手倒垂着,在风中来回摇摆。晓月看着这幅画面,心里不由一阵凄楚,泪水湿了眼眶。蓦地,只见杜小平手一松,文英的尸体坠落崖去。晓月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看到这情景,不禁惊叫出声。这时,突见杜小平一声嘶叫,“扑”的跪在悬崖边上,抱头痛苦起来。
三八
余飞这几天来一直没睡过一个好觉,这个飞了一辈子的老宇航员这时感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压力。这场全球性的灾难正在席卷整个地球,世界人民在等待着拯救,人类的文明是否能延续,在此一举,作为一个老宇航员,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是无比沉重的。到目前为止,人类还从未涉足过那么远的太空,尽管有D—526外星飞船协助,但余飞心里还是没底,人类能在短时间内顺利找到亚克星吗?经过上万年的时间,亚克星现在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如果亚克星里已经有了生物,他们会不会拒绝地球人?
正遐思间,突见他的助手敲门进来,“余局长,刚才医院打电话来说,姚阿姨病情恶化,需要马上动手术,但是在动手术前要家属签字。”
余飞闻言,两眉微微一皱,这几天他几乎忘了姚菁了,差点忘了她的肺癌已经到了晚期生命垂危了。这几天她是怎么过来的?她一定在与病魔苦苦挣扎的同时对我极度失望了吧?他只觉胸口一阵郁闷,缓缓地吐了口气。想当年他余飞因家境困难,读完高中后没再去读大学,留在家里跟父亲一起种地,如果没有遇到姚菁他这一辈子也就只能当个泥腿子了。可是姚菁遇到他后,就没有顺利过,先是姚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两人当时也是年少冲动,双双离家私奔,在一个小城安顿下来后,靠手头的一些钱做起了小生意。但是姚菁出身书香门第,从小哪里吃过这些苦?虽嘴上没怨过一句苦,人却是日渐憔悴,一次流产后,身子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没有好过。姚父见阻拦无用,只得同意他们的婚事,但结婚后姚菁一直没有怀孕的迹象,甚至到现在,他们也没一子半女。
三十多个春秋,随着余飞事业的发展,姚菁虽身体不佳,却一直操持着家,为了他,她几乎付出了生命的全部,而他在她得了癌症后,也没能好好地陪过她一天!想起这些,余飞心里禁不住掠过一抹若刀割般的痛楚。他望了助手一眼,起身说,“走,去医院。”他想,就算有天大的事,他这次也得去看看姚菁了。正在这时,电话突然想了起来,余飞回身,接起电话说,“你好,我是余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