褓中的她,想起你侄女大腹便便的样子,心里实在不忍。”
谢家祖母垂低了眉眼,“那时候只想着为圣上解忧,哪里想得到后头这许多来。”
“圣上。”谢参知苦笑了几声,“圣上啊!”
“江氏一族早就没了后人,朝中皇后母族势大如此,我们、我们……”谢家祖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了自己开脱?还是说服眼前似乎彷徨不定的谢参知?
谢参知略有些惆怅,“陛下给我们的,已经足够了。只是我初心已负,不再是当初那个我了。”
谢家祖母覆上谢参知放在桌上的手,语气里带着坚定,“我们不过是照着皇后的话去做罢了,并没有苛待阿萤。我们并没有错。就连陛下都奈何不了白家,何况是我们?”
谢参知的手微微有些发抖,谢家祖母手上用了几分力气,似乎想要安抚下他。“是先帝昏庸,任由白家坐大,这……与我们无干。江氏含冤灭门,乃是白家所致,我们……我们……”
“我们还救了阿萤。”
“是,我们还救了阿萤。”谢家祖母仿佛抓住了一丝希望般,“圣上因阿萤惦念我们。便是皇后也不敢轻举妄动。我们纵有错处,也、也救了一命啊。佛家不是说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圣上身体康健,难道白家还要谋逆不成?有圣上在,我们怕的什么。”
“陛下,已不如当年那样信我了。”谢参知有些疲惫,“他怕是也察觉了吧,我们家现在和白家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否则皇帝怎会不下旨彻查再定罪,而是不由分说地将谢乐知与谢初泉削成了白板。连功名都给夺了,日后便是想再回朝,都是不可能的。
“陛下这是,蓄谋已久啊。”
谢家祖母有些六神无主,“那、那我们现在,真的要就此投靠白相?”
“就此投靠?”谢参知冷笑,“怕是陛下、白家,早就以为我是他们的同党了。”
“那就不若就此成了事。”谢家祖母道,“圣上再抗拒,以白家之势,太子之位必是皇长子的。老爷,还担心什么呢。”
谢参知摇摇头,“天真。”
谢家祖母不解地看着他。
“陛下属意的,怕是五皇子。”谢参知喃喃道,“若我是陛下,怕也是会如此想。”
“老爷从而得来的消息?陛下……同你说了?不对。”皇帝是不会和谢参知说这个的。
谢家祖母犹疑地道:“论家世,五皇子比生母微寒的四皇子好,可哪里比得上周贵妃所生的三皇子,还有皇后所出的皇长子?就是论长论嫡,都挨不上边啊。”
谢参知摇摇头,微微一笑,“陛下要的,就是母族式微。有了白家坐大,难道陛下还不防着外戚?四皇子的性子不比五皇子,他素来依附三皇子,怕是也入不了陛下的眼。”
有些事,谢参知不会和谢家祖母说。
如今几位年长些的皇子已是长成,俨然一副夺嫡之姿。白家见此,心中越是急,逼的也越是紧。不过皇帝始终不愿松口立太子,似乎乐见夺嫡之争的发生。皇后母族白家与周贵妃的母族周家,两党在朝上日日争吵不休。原还不过是吵着立太子的事,如今就连朝政之事都拿来争一番。
皇帝不管他们,而以柳太傅为首的保皇党也保持缄默。
引起谢参知注意的,是那日皇帝召见了柳太傅入宫。柳太傅已经许久不上朝了,只挂个闲职,没有大事并不入宫。二人在御书房密谈许久。第二日,柳太傅破天荒地上了朝,并在与同僚言谈中提及了五皇子。
一直对皇子们并不发表意见的柳太傅竟然主动提及。聪明点的,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皇帝已经有了属意的继任人选,那么他就会替他扫清一切障碍。白家?周家?呵呵,就算真的立皇长子或三皇子,白家和周家能保住?陛下一样会下手的。
已经很明显了,谢参知想。他当年一念之差,令谢家成了如今的情景。原不过是为了叫皇后安心,不再针对谢家。谁料后面一发不可收拾。如今他不能回头,也只有白家这一条路能走下去了。
若白家不能成事,不能成事……
“你以后,别再管着阿萤了。由得她去吧。”谢参知很是疲惫地吩咐道,他心里还打算做最后一搏。
谢家祖母沉默了许久,“那娘娘那儿?”
“就说……阿萤如今有云阳侯保着,咱们动不了她。”
“……是。”
“只是苦了你那侄女。”
谢家祖母缓缓道:“是我害了她。她从来都是个一根筋的,又护短得很。我们强塞了阿萤给她,从未问过她的意思,她心里想来其实是不乐意的吧。无论我叫她做什么,她都不会问我缘由,而是就这样去做了。如今她这番模样,我心里倒也好受些。起码,再也不用叫她听我的话,去做那些娘娘让我们做的事了。”
谢凉萤隔着屏风,守着里头正在上药的父亲和哥哥。听他们时不时传来的□□声,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
谢乐知到底对她不错,谢初泉也是。寻常但凡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她同谢凉云一人一份的,从不厚此薄彼。若真要说偏心,三房最偏心的,大概就数颜氏了。
上完药的小厮捧了药从里头出来。
谢凉萤隔着屏风高声问:“爹同哥哥好些没?”
谢乐知怕引起谢凉萤的担心,忍着痛安慰道:“爹上了药好些了。你去看看你娘同妹妹,早些休息。”末了还叮嘱她,“莫要叫你娘知道今日的事,大夫说她的病忌焦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