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事越听,越觉得老薛的厉害。
但这种厉害,在自己不想触碰的时候,就成了麻烦。
毕元对老薛是矛盾。他又想见识老薛的本事,又怕老薛知道自己受伤之后,会刨根问底地问怎么受的伤,继而怨上杨星泽。毕元对杨星泽这个不算徒弟的徒弟,还是很满意的。虽然调皮了些,但本心却是好的。这就足够了。
多少人披着一张君子皮子,但私底下却做尽了肮脏事。
毕元在过去偶尔也会出趟山,把自己攒下的兽皮给卖了,换些银钱或生活必备品。这在后期母亲病重之后,更是频繁。与人打过的交道虽不多,但毕元也明白了外头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善心的。也有胡乱找兽皮瑕疵而故意压价的人,也有抢了皮子直接就跑的。
比起那些叫自己吃亏的人,毕元能极大地容忍杨星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何况和安长公主,对他也极好。
毕元自认是个知恩的人。他不想老薛对杨星泽有什么微词,甚而劝自己离开长公主府。他对自食其力的现状很满足。再者,他还没做好准备,和老薛时时碰面。
毕元揉了揉被自己打疼的额头,心道,也不知道爹在路上是不是平安,这趟差事是不是麻烦。等爹回来之后,自己好好地跟他赔个罪吧。
没能见到儿子,老薛心里的遗憾自不必言明。但对待差事,老薛向来都是认认真真的,否则上次也不会豁出老命去追刺客了。薛简在他走之前给了足够的银子,老薛笑言,那些钱足够自己偷着跑去边疆的流民聚集地当个土财主了。
话虽这么说,但老薛还是挺节俭的。他同马车铺子的老板砍了许久的价,最终以极低的价格租来了一辆简陋的马车。又另雇了个哑巴——这样的人虽说不甚机灵,但嘴风够紧,都不会说话不是。而且也足够得便宜。
衣服只带换洗的,旁的一应不带。老薛就这么轻车简便地朝着南直隶去了。
京城往南直隶的路,说远也算不上,但也得有几天的功夫。老薛就趁着这几日的闲工夫,把自己先前打听好的消息做个整理。
小小的车厢里头,摆满了老薛整理抄录下来的消息。
虽然已经把纸上的事儿熟记于心,但老薛还是仔仔细细地一张张又重新看了遍,就怕自己有个疏漏。等一圈儿看完,老薛呷着嘴,把两只手交叉拢在袖子里,不断地摇头。
这李家可算不上是好人家,这打老婆、折磨儿媳,乃是家里头的寻常事了。从这代李家当家的数上去三代,就没有哪个李家人没死过媳妇的。谢家怎么就会同意把女儿给嫁过去呢。折了一个不算,还送了第二个过去。
老薛这可就想不明白了。寻常人家就算再怎么喜欢儿子,忽略女儿,可也断没有把女儿往那火坑里推的。
为了能更好地了解情况,老薛甚至还去打听了大夫人的娘家,魏家的事儿。按说魏家对女儿的重视程度,断不会养出那等把女儿抛到一边不管的性子。先头折了的那个还是魏氏的女儿呢,现在这个,又是她的。
也不知道这个当娘的心里头怎么想的。魏家也不拦着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嫡亲的外孙女去送死?
偏生李家对自己家的女儿却疼得厉害。别说是夫家给碰一下了,就是婆婆让立个规矩,甭说第二天,当日再晚,一家子都会一道上门去要个说法。
想不通,真真是想不通。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李家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老薛咂巴了几下嘴,收起自己的心思,把铺开来的纸又给收了起来。不管人家怎么想的,薛简交给他的差事还是得完成。反正自己也不过是盯些日子,只要没出大事,就能回去了。
兴许那李家突然脑子开了窍,知道了人谢二小姐的好来,转了性子了。
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太低,但老薛还是这么希望着。谁都不会盼着人家过得坏,除非是与自己有大仇的。
那哑巴车夫虽然不会说话,但赶车却是一把好手。除去因为路途不平而导致的马车颠簸,一路上对老薛都是极照顾的。大约是看在老薛年纪大了的缘故吧,车赶得很稳,还不耽误路。
老薛对自己挑的这车夫很是满意,心里别提多得意了。到底还是自己眼光够准呐。他寻思着,等事儿了了之后,给这车夫多些钱,毕竟人家大老远的赶趟车也不容易。
在路上没过多少日子,就到了南直隶的地界。
看着南直隶的路标,哑巴车夫心里很是高兴。把人平平安安地送到,自己的钱就少不了了,何况这次的客人瞧着又是个好说话的,断不会随便寻些小事儿来欺负自己,强行压低了价格。不会说话真是吃够了苦头,有理都没处说去。但人活一世,总有这样那样的不顺。
哑巴车夫兴高采烈地将老薛给扶下车来,点头哈腰地等着老薛给自己钱。
老薛笑着看了他一眼,从钱袋子里数了几个碎银子出来。还没递出去呢,就又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