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嬷嬷也并不确定自己就有这把子力气,但还是想试试看。只可惜她扔得只比谢凉晴高了那么一点点。
谢凉晴咬着唇,左右环顾,正好瞧见墙边横放着的一杆坏了的竹梯子。那梯子因少了个脚,所以一直搁在这儿,原是要修的,却一直搁置了。她叫上蒋嬷嬷,两个人一起把梯子竖起来,在墙边靠好。
“嬷嬷替我在下头扶稳了。”谢凉晴再顾不上仪态,把长裙撩起来一部分,在腰间固定好,防止爬梯子的时候踩住。然后咬着水袋一步步地往上爬。
久不用的竹梯子没了人维护,上头全是灰尘,还有些竹子的毛刺。谢凉晴一个不注意,就被毛刺给深深扎进了手里。但她顾不上这些,忍着疼继续爬到最顶上。
梯子离墙顶还是有些距离的,但这点距离已经足够谢凉晴把水袋给扔过去了。
“嘭”的一声,牛皮水袋在墙的另一头落了地。谢凉晴的心也在刹那落下了,她晕晕乎乎地站在梯子上,瞬间头晕目眩地往后头倒去。蒋嬷嬷赶忙放开了梯子去接人。
谢凉晴掉下来的时候正好压在蒋嬷嬷的身上。蒋嬷嬷吃不住力,两个人一同跌在了地上。
“这样就好了。”谢凉晴舒了一口气,“老薛和翠浓就能逃走了。”
墙的另一头,果真如谢凉晴所料,老薛听到了水袋掉在地上的声音。他刚刚喂翠浓喝完药,此时拿了空药碗出来看,只见空旷的院子里,一个绑着白色纸张的牛皮水袋躺在那儿。
老薛走过去捡起水袋,上头那股子药味他一闻就闻出来了。这是他午时刚翻过墙去送给谢凉晴装药用的,里头已经没有了水声,显见是喝完了。他捏着水袋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将空碗往桌子上一放,空出手来解开绑在水袋上的腰带。
等捏在手里,老薛才发现,原来那并不是白纸,而是一块粗棉布。布上用炭笔潦草地写着李老夫人即将过来的消息。
老薛心里大叫不好。将那白布和腰带收在怀里,冲进屋里就把刚睡下的翠浓给叫醒了。“快些醒醒,李家要来人了!”
翠浓本就没睡实,此时被老薛给叫醒,自然立刻就回过味来。只是她还动不了身子,不能走。
老薛拿出方才捆消息的腰带,让翠浓趴在自己背上,用腰带固定好,就疾步走了出去。刚打开大门,老薛就听到巷口传来纷纷扰扰的脚步声。他忙把大门给关了用门闩关好门。对背后的翠浓低声说道:“抓紧了。”
而后从大门处开始跑动,一跃上了墙,借了势后,翻出了宅子的矮墙。
李家和老薛买下的这所宅子中间有一条极窄的小道,堪堪能走一个人。说是小道也并不准确,那不过是下雨天防止屋子里进水用的排水道。这片地方的宅子都用的这条道。
但有了这条小小的排水道,老薛就能躲过前面那条巷子里过来找人的李家人。
他背着翠浓一路疾奔,朝着城东的方向去。
老薛感觉到肩上有些疼,知道这是翠浓在担心,便微微侧了头道:“莫要慌,我先将你藏好了,再回去找谢二小姐和蒋嬷嬷。”
翠浓忍着泪,“嗯!”
老薛一路专挑那种没人走的排水道,避开李家的耳目,随后到了回春堂的后门。他左右环顾,确定没什么人注意他,背着翠浓就翻身进去了。
单大夫今日休息,此时在后院翻晒草药。突然见有人翻了墙进来,刚想大叫有贼,定睛一看,竟是老薛背着翠浓。他上去帮着老薛把翠浓放下来。
“薛大爷,这是怎么了?”
老薛把快滴进眼睛里的汗给抹了,问道:“单大夫,这些日子还求你将这丫头暂行收留。李家怕是已经知道了。”
单大夫与老薛相识时间并不久,这般贸然求助,一是因为单大夫在知道会得罪李家的情况下,愿意诊治翠浓和谢凉晴。二来,单大夫与李家还是有些仇的。那日单大夫之所以会答应老薛去救谢凉晴,乃是因为老薛买下的王家宅子的女主人,乃是他的表姐。彼时救人要紧,单大夫并没有多问。等事情都了了,才向老薛打听。
老薛原当单大夫是特地跟自己打听胡诌的话,后来在城里转了一圈才晓得,他说的并不是假话。而且单大夫与表姐一家关系很是不错。斟酌了一番后,老薛把王家惨遭毒手的事据实相告,并且带着他去了自己埋葬王家人的郊外。老薛将坟墓边上的一个土包挖开,里面是王家人的行李。单大夫从那些行李中确认了表姐一家真的遇害了。
有了这么番血海深仇,单大夫自然恨上了李家。但无论他再怎么恨,只要自己还在南直隶,就没法儿替表姐一家沉冤昭雪。
单大夫示意老薛把翠浓放在空着的草药房内,在翠浓前头把架子全都摆好用来遮掩。
两人出了屋子,单大夫问道:“薛大爷你现在要往那头去?”
老薛道:“谢二小姐还在李府,我得去把人给带出来。”
单大夫深感不妥,将他给拦住,“你如今再去虎穴,怕是有去无回。不若趁着李家还没在城门立哨口,就此先出了南直隶。过些日子再回来。”
老薛摇摇头,“倘若我就此离开,怕是谢二小姐就难过了。我得回去把人带出来。”他向单大夫一抱拳,“单先生侠义肝肠,悬壶济世,总有后报。还请你替我暂时照顾好翠浓那丫头。若我此次侥幸逃脱,自当答谢。”
单大夫拦不住,只得留下一句“稍等”。他转身回了屋子,匆匆出来,塞给了老薛一堆药丸,“李家的手段我也略有耳闻,薛大爷把这些都放在身上,有备无患。”
老薛也不客气,收下了药,道一句,“告辞。”就离开了回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