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有说法,以字观人。
观其字,笔划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不见丝毫顿立。字体颀长而坚毅,收尾处干净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这显示了少爷应该是个行事干脆果断之人,意志坚定且心无旁骛。再看他将三字之间的距离处理的恰到好处,各字潇洒独立但合在一起却不显突兀,反而有一种暗连一体的感觉,则又可得知这人心思极其细腻,精准于细节并擅于掌控事情。
然后再观其人,少爷给人感觉大致上个就是平常富家公子哥,长相俊美,锦衣玉食,喜好美色并挑肥拣瘦,所有公子哥们的条件他似乎都符合,可他偶尔露出的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却不是一个简单的公子哥可以拥有的。或许正如这字体,真实锐利的他被掩藏在花心大少的外表下,肤浅的假面只是迷惑他人的一种手段。
人们总是拥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你有,我有,很显然,他也有。
“看出什么了吗?”少爷跟着俯下身,依旧暧昧的贴着我的耳边,黑发以一个漂亮的弧度滑进我的视线里。
我微微侧过首,对上了他微带笑意的狭长凤目,忽然就觉得他此刻的眸子如同黑暗临渊,深不可测。我缓缓的开口道:“少爷的字很漂亮。”
少爷浓密的长睫轻颤,声音有些诱惑的道:“还有呢?”
我面不改色的继续道:“少爷的名字很好听。”
少爷语调轻轻扬起,“还有呢?”
我眨了下眼,“还有?”
少爷覆着我的手若有似无的摩挲了下,“没有了?”
我皱眉,思考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坚定的喊了句,“有!”
少爷漂亮的凤眼里笑意更甚,隐约有些鼓励的意味,“恩。”
我朝他憨憨笑笑,接着果断的一把推开了他的胸膛,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腰,很苦恼的看着他说道:“还有就是,少爷,你压到我了,我很累。”
我满意的看到少爷的笑意在一瞬间冻结,继而薄唇缓缓勾起,俊美的脸上漾出一抹炫人的笑容,“阿蓝,你知道吗,其实……”
我很单蠢的歪歪头,“少爷?”
少爷快速的用手中的毛笔在我脸上划了一道,愉悦的说道:“其实本少爷也很累。”
我能感觉到冰凉的液体顺着脸庞的弧度滑下,最后聚集成一滴溅落在我胸前的衣服上,如同一朵黑色的小花成了衣上的点缀。我想这人果真恶劣,可我是谁?我是阿蓝,我阿蓝好女不跟恶男斗,大人不计小人过,老鹰不和小鸡起劲,我不生气,我才不生他的气。
可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在现实生活里大致是不成立的,人们往往习惯于“得寸进尺”。
在我准备对他大度的微笑时,他又露出了那种极度欠抽的笑容,伸出手使劲的在我脸上抹了一把,修长的手指被墨汁染黑,更显的白皙剔透。他很讶异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再看看我,再以更讶异的语气说道:“啊,花了。”
……我觉着这语气听着怎么这么熟悉。
我的嘴角微微抽动,半垂了眼睑以遮掩自己眸子的不淡定,心底暗骂道:我让你花,你才花,你全家都花,你方圆十八里都花!
少爷突然走近我伸手抬起了我的下巴,很好,这姿势很台言很经典很调戏,只是他说的话……
“啧啧,真丑,跟只流浪猫似的。”他摇着头以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语气说道,眼睛里满满的却是挑衅。
说实话,我从未如此迫切的想咬过一个人。
我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呆板,心里却是一把小火烧的闹腾,“少爷,脏了。”
少爷赞同的点点头,无比自然的伸手将墨汁抹在了我的衣袖上,“连衣服都脏了,你真是不小心。脸上的赶紧去里屋洗洗,衣裳等会儿回去再换。”
靠,我忍。忍者神龟你知道么?我就是忍者神龟他兄弟,忍者乌龟!可即使我是忍者乌龟我也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最终我的视线停在了砚台上,我在他的视线里缓缓的拿过砚台,再缓缓的往他身上一泼……
“少爷,奴婢真的是有脾气的。”我真的不是生气,我只是很郑重的再次申明,以防他以后蹬鼻子上脸,还没分没寸了。
少爷那件漂亮的锦袍算是毁了,只是他却没有丝毫不悦,黑眸笑意闪动,笑的更加开怀,“阿蓝,我就是乐意见到你生气的样子,真是呆的有趣极了。”
我的眼神突然就忧郁了,非常关怀的开口道:“少爷,你……”我伸手指着自己的脑袋,手指反复转了几圈,“恩?”
意思就是:你他妈的有病啊。
少爷显然是漏掉了那三个字,他伸手在我头上乱揉了一把,“呆子,本少爷能和你一样?”
我想是啊,你怎么能跟我一样呢,我怎么能和你比呢。
你比我欠抽多了。
一刻钟后我拿着布擦干净了脸上最后一点墨迹,对着水面伸手拉了拉自己脸部的肌肉,试图露出蒙娜丽莎的微笑。然后微微失落的发现,面瘫的太久,我已经忘了怎么样才能露出正常的微笑了。悲剧,这真的是个惨无人道的悲剧。
窗外的清风吹进,撩起了我额前的发丝,我端起脸盆准备去倒水,却发现脚面上多了一张纸片。我自然是随手捡起来看了看,很小的一张纸片,边角有燃烧的痕迹,明显是个“漏网之鱼”。纸片上的字很常见,一个很普通的“好”字,或许是因为刚见过少爷的字,我不禁将两个做起了比较。
如果说少爷的字是年少恣意,是锋芒毕露的,那么这个字就是深沉内敛,稳重大气。每一笔下的都极其扎实,浑厚有力,显然是年长之人的手笔,只不过写这字的人是谁,写的又是什么内容的东西,还要少爷烧掉毁去?很明显这里面大有内容,只是,这并不关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