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双特别的眼睛,和她面对面的时候,真的很难将视线从她的目光中挣脱出来,黎震顿时败下阵来:“自己系吧。”
行了一段路,也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黎震问:“你就那么任由他们欺负你?”
南芳苦笑,这有什么奇怪的,早就习以为常了,还能怎么样,动手还回去吗?打他们的掌上明珠?我有那个资格吗?
“去哪里?”
“山顶。”
又行了十来分钟,少女还是不发一言,黎震试探着问:“你妈妈?”
少女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扑过来开始抢夺方向盘,黎震吃惊:“你疯了吗!”
这太危险了,南芳好像疯了一般,尽管力气大很多,但少女的手却像八爪鱼一样缠上了就甩不开,几次几乎将车开向悬崖。
“要死你自己去死!我可不想死!”幸亏路上没什么车辆,再这样下去可不行,黎震用力将南芳甩开,差点撞上路旁的巨型景观石,终于将车停了下来。
路上一前一后,两人谁都不想说话,南芳麻木地向山顶走去,黎震跟在后面,两个小时过去了,直到走到最高处。
“喝口水,刚才你那么做很危险,知道吗?”
南芳清醒过来,才意识到有人一直跟着自己,见黎震脸上的抓痕,才记起,原来刚才不是在梦里,真是可怕。
“啊。”南芳感觉额头有些疼,好像在哪里撞过,一定是刚才撞到车窗的缘故。
“你来过这里?”黎震站在巨石旁边的空地上眺望远山,觉得非常空旷,让人神清气爽。
“不,没有。”南芳头也不抬,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你在说谎!”黎震突然说。
“我没有!”南芳猛然抬头,瞳孔迅速收缩,整张脸苍白而戒备。
黎震一步步靠近,觉得少女有些奇怪,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为什么她反应这么大,似乎,她又当自己是坏人了,其实只是想说:“这里风景很美,你一个人的时候,一定来过这里吧?”
南芳步步后退,该死!我怎么会跟这人,不,我怎么会来到这危险之地。
男子的手在自己的发梢停留,有一只蜜蜂飞走了,他说:“看来它喜欢花的味道。”
南芳阴郁的心情有所缓解,盯着眼前的男子,阳光之下,他的目光坦诚而明亮,有关心,怜悯,叹息,这陌生人无声的关怀有令人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
如果母亲爱上的是这样的人……
这漫长雨季里,从未见过如此壮美的景色,山色摇动,层林尽染雪青,踏风浪而来,一扫心中的阴霾,黎震少见这样壮观的绿意,看向身边的少女:“是春山吗?”
黎震永远无法忘记芳的眼睛,一开始,他就觉得她不像个孩子,但是每当看到她的时候,真的发自内心地希望,她能做一个简单、快乐的孩子。
那些天真的丧失、爱的缺位、关系的凶险和人性的悲哀还远远不够,而那些没有写下的更为私人的体验、更加沉痛的过去,都在那双眼睛里被深埋——但从未得到治愈。
黎震不知道她眼中的春山是什么样子,如果有,那一定青得很寂寞。
下山的路上,看着总是垮着肩膀、背影阴郁的南芳走在前面,黎震沉默了,出生的原罪已经快压垮她了,这深处黑暗世界的少女,她的世界何时才能透进人活在世上就该有的光亮和欢笑呢。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往山下走。
“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你不喜欢一个人,你会怎么办?”
“离开她。”
“如果你在一个地方不开心,你会怎么办?”
“离开。”黎震想起和惠美子的婚姻,她的离开对她来说确实是最好的摆脱痛苦的方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又赶紧补充道:“但你还小。”
“小吗,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已经走了多远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