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到的时候,我想见的人已经在雕塑前等着我了。从前他就是这样,只要我们相约见面,他从来不叫我等他,总是他等我。
他只是让我等了一次,可这次等得时间太长,我没有等到底。或许是我错了。
我飞奔过去,看着他坐在轮椅上,和杂志上的照片一样,我顿时又流泪了,我蹲在他面前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
他拿出手帕给我擦拭眼泪,动作温柔,一如往昔。
“你说!”我急切地催促他。
“小菲,故事很长,我要慢慢说。我们坐下来说吧。还有,你别哭。”
五分钟后,我推着叶东走进了j大旁的一家咖啡馆。
现在人不多,咖啡馆里很安静,正适合说话。
我点了一杯果汁,叶东要的和我一样。
“到咖啡馆不点咖啡,我们大概要被老板唾弃了。”叶东故意说笑话逗我,但我没有笑,我只是执意看着他,无声地问他要答案。
“那年寒假,我们分开的时候一切还是好好的。当时我也没有意识到我们会分开这么久,更没想到我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还记得,那天我们刚刚打完电话,我很开心,正准备去楼下超市买点零食。没想到,刚走在楼梯上的时候,我就脚下一软,摔了一跤。爸妈很快闻讯赶来,送我就医。当时,爸妈告诉我,说我不严重,只是扭伤而已。我信以为真。后来,他们又说,要带我去美国看小姨,我也没有任何怀疑。直到去了美国,我才知道他们是带我看医生的。我那时猜想,我的腿大概有了什么毛病。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是骨癌。美国医生的建议,其实和中国的医生一样,就是截肢保命。我的手机本来就没法拨打国内电话,躺在病床上后,电脑也用不了。我想过要把一切都告诉你,我想你也许可以接受一个不完美的我,虽然我不能陪你打篮球了,但我可以看你打篮球。也许你会觉得我配不上你,但是没关系,只要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可以用一切来交换。可我想要等我的病好了之后,我再告诉你,我不想你看到我这副病歪歪的样子。眼看着高考的日子逼近,我无法回去参加考试了。我猜你会生气我失约,但你还是会原谅我的。然后,我就发誓一辈子再也不离开你。我想得太好了。我在病床上除了胡思乱想,只剩下胡思乱想。但是,我做梦都没想到,截肢后还要化疗,而且我的病情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过了一年,我的病情才稳定下来,但仍旧需要服药。我很想你,想告诉你一切。可是,我突然发现我没有资格陪伴你了。因为我是一个随时随地要死的人。只要病情又复发,我的死亡概率超过百分之八十。没有一条腿,顶多不打了篮球。但是没有命,还有什么资格奢谈爱情呢。我很颓然。那段时间,杨如静来了美国,日日陪在我床前。即便我的态度再恶劣,她第二天仍旧会来看我。她鼓励我画画。她告诉我,如果注定要死,就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过。后来,我去大学读了绘画专业,她读了艺术管理专业。再后来,我开了画展,杨如静成了我的经纪人。我和她日渐亲密。我一直明白她的心意。我对她的心意,感动过,也感激过,但是始终没有接受。因为我是一个没有太多明天的人。直到今年体检的时候,医生告诉我,我复发的概率已经控制在百分之五以下,我应该会有很多很多的明天。所以,我想回来见一个人,告诉她所有的一切。”
“然后呢?”我擦干眼泪,故作平静地看着他问道,“你还爱我吗?”
他点头,毫不迟疑,“一如最初,始终未变。”
“陪我去一个地方。”
“好。”
我和叶东打车来到了s大的校园。
我推着他,继续和他讲我的大学生活。
刚刚在出租车上,我就在和他说。
如今,我看着这些实物,说得更起劲了。
我在想,如果我们没有分离,那么按照我们的约定,那些时光叶东都该陪我一起度过。
停在美术学院楼的门前,我对叶东说:“我曾经无数次经过这里,忍住向里面探头张望的冲动。我怕我一旦走进去,我的梦就会碎了。我那时常常傻傻地想,说不定你会突然出现,从里面走出来告诉我说,你并没有失约,你只是和我玩了一个捉迷藏的游戏。我肯定会骂你,但我还是会原谅你。”叶东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我和他说这些。
后来,我还告诉他别的事情,包括菲菲科创、焦红、章佳明和娃娃。叶东听了这些后流泪了,他说:“小菲,我还是回来得太晚了。”
我内心是这样的惆怅,如果叶东回来得早些……
那晚,我送叶东回到他下榻的酒店后,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菲菲科创的宿舍楼。我用职权占用了一间现在没人住的空房间。因为,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等我洗完澡,下意识地吹起头发的时候,我想到了章佳明,我想起自从回到明理路33弄居住,他就养成了给我吹头发的习惯。我关掉吹风机,不是因为头发吹干了,而是我想去拿我的手机查看,果然上面有26个未接来电,还有五条消息,都是章佳明的。
“你去哪里?”
“我和娃娃回家了,你什么回来?”
“为什么突然离开?”
“你什么时候回家?”
“你现在哪里?”
我知道章佳明一定很着急,我也知道理智上我该回复章佳明一下,但我害怕他会干扰我的决定,我现在不想受他影响。所以,我关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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