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
地铁站
徐逸溪看着手中有些泛红的掌心,回忆着自己之前发放传单时的窘迫,无奈地轻声笑笑。
本来以为做兼职是一件很简单轻松的事情,但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样。不仅仅要用标准式的笑容面对着来来往往的冷漠人群,还要在合适的时机用适当的方式将手中的传单递出去才能够算是完成任务。
而且不知道算不算是自己的无能或者是不适应,厚厚的一叠传单其中大部分都是少女自己发放出去的,她背着素白的帆布背包,里面装着满满当当,带着作为遮挡的鸭舌帽,在拥挤的人群之中来回穿梭,尽心尽责地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
而徐逸溪只能够在一旁笨拙地陪着笑脸,递过去的传单要么是被拒之门外,要么就是被无情扔掉,能够顺利发放出去的就没有几张。
“徐逸溪同学你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兼职工作吧?”绫清寒说着,将还带着凉意的冷冻可乐递到了徐逸溪的面前,算是报答他前来帮忙的酬谢,尽管今天的大部分工作都是她一个人完成的,这个自告奋勇的少年根本没有帮上什么。
但就像是某种鼓励一样,只要看到这个让人憧憬的身影如此近距离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绫清寒就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干劲,原本觉得枯燥无聊的工作也在瞬间变得有意思和乐趣了起来。
“之前并没有做过类似的工作,而且我除了在学校吃饭以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方面的花销,所以每个月的零花钱都是自己存起来,也没有感觉到有缺钱的时候。”徐逸溪接过少女递来的可乐,看着她空荡荡的手心,忽然之间明白了对方这是为了感谢自己而特意去便利店买的。
看样子平时她做完自己的兼职从不会将钱浪费到这些没有必要的地方上面,每一分每一毫都是为了生活。她之前还提起过还有一个妹妹,为了承担起一个姐姐应有的责任,她应该吃了不知道多少的苦吧。
徐逸溪垂着头,紧紧地捏着手中冰凉的可乐,沉默着,不知道是接受这份有些沉重的好意还是找个理由拒绝。都说无功不受禄,他根本没有帮上什么忙,至始至终都是绫清寒一个人忙忙碌碌。
“之前在学校张贴出来的名单上看到过徐逸溪同学的名字,徐逸溪同学是名单上的第一名,入学成绩全科目满分,就连我们的老师也经常提起徐逸溪同学你的名字。”或许是因为笨拙的缘故,每天除了教科书和兼职工作的她根本没有过和男孩子接触的经历,面对着憧憬的身影,她根本不知道该聊一些什么才好,只能够胡乱地说着一些无聊的话语。
“学校的名单?”徐逸溪忽然想起了之前张贴在校门口附近的告示栏名单,上面是入学考试前十同学的姓名,虽然每天都会从旁边经过,但是却从没有在意过,只是听死党偶尔提起过。“那个标注着入学成绩的名单?”
“是啊,”绫清寒用力地点头,然后话语变得断断续续起来,素白的脸颊也变得有些粉红,宛如三月份的樱花。“排在徐逸溪同学下面的……就是我的名字,绫清寒。”
她知道每一次遇见值得作为朋友的陌生人时,都需要进行一次自我介绍,而自我介绍最核心的内容就是名字。而在之前,她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
“绫清寒?”这是徐逸溪第一次听到少女提起自己的名字,之前在夏梦涵的纸条上看见过。要是没有看到真人,他很难想象拥有这样名字的少女会是这样一个尽管生活艰难但还是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的女孩。
“嗯,这个名字是我妈妈给我取的,就像是字面上说的那样,是清贫、贫寒组合起来的词语。”少女自嘲地笑笑,看着怀中被不知道清洗过多少遍的白色帆布包,尽管带着笑容,但是其中透着深深的苦涩。
“仆少长于孔颜之门,久处于清寒之路。这是《晋书·文苑传·王沉》里面的句子,虽然里面的清寒和你的解释没多大差别,但是古人却从没有将清贫视作某些洪水莽兽,而是作为对自己的深深激励。要知道孔子最得意的弟子颜回就是生于贫寒之中,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没有想到徐逸溪同学你这么博学。”听到徐逸溪的解释,绫清寒撩起耳发,轻声笑笑。垂着的脑袋根本没有勇气抬起,只能够傻乎乎地盯着地面。“徐逸溪同学你一定很喜欢读书吧?”
“之前读过很多,这些东西都是在读书过程之中慢慢积累下来的东西。”徐逸溪说。
“积累下来的东西现在还记得这么清楚,徐逸溪同学真是厉害。”像是遇见了某个崇拜的明星一样,少女眨巴的眼睛中闪烁着星星。
“有些东西一旦出现在印象之中就再也无法忘记。”他侧过脸,落日的晚霞从身后洒下,晕染在她素白的脸上。“你心里面觉得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徐逸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语,仿佛就像是个笨蛋不知道该怎么鼓励另一个笨蛋一样,只能够用干巴巴的语气说着奇奇怪怪的话语。对方明明已经对生活充满了希望,自己为什么还要对她进行着多余的鼓励呢?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嘴上却还是言不由衷。
“我……我知道徐逸溪同学这是在鼓励我。”绫清寒摸出了扔在帆布包里的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时间,颤巍巍地站起身,用饱含着歉意的声音说着。“我很感谢徐逸溪同学的鼓励,但是现在……我不得不回家了,所以……真的很抱歉。”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道歉弯腰。
“那……要不要我送送你?”徐逸溪站起身。
“不……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好了。”少女背着自己的帆布包,笑着摇头。“今天非常感谢徐逸溪同学你,但是……很抱歉我不得不回去了,真的很抱歉。”
“不用说抱歉的。”徐逸溪笑着摇头,面前少女也对他回应的微笑,她捏着手中的鸭舌帽重新带在了头上,身上穿着和第一次见面一模一样的白色校服,之前在学校里面的牛仔吊带裙被她折叠整齐地放在了包里面。
“所以说……再见了,徐逸溪同学。”她挥手告别,夏日的晚霞将她远去的身影逐渐拖长,那纯白的宽大校服也因此沾染上了一抹抹的酡红,和她的脸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