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阿姜的条件,想找个机会“警告”一下元铮也是很容易的。她比任何人都更熟悉公孙佳的起居习惯,公孙佳沐浴的时候,她嘱咐了几句抽身离开,果然在帐外不远的空地上看到了元铮。
元铮抱着手臂,抬眼望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少年正在抽条的修长身形在春风站得挺拔,风吹起衣摆,又显出点飘逸的姿态来。
听到脚步声,元铮收回目光精准地望向阿姜:“阿姜姐,君侯有什么吩咐么?”
阿姜笑笑:“没什么,我……”看到元铮这副样子,她忽然不想说什么了。
说啥呀?阿姜猛然间就觉得自己是在发昏!跟着荣校尉搅和这么个破事做甚?
小元一个男孩子,都快长大成人了,指望他什么都不懂?阿姜与元铮也算接触得多了,完全能够感受得到元铮也是个有主意的伶俐人。公孙佳说过,聪明的人你就别妄想着能够掌控他,合用,不耽误你自己的事儿就成了。
那我还他娘跟着掺和什么?!!!他是不是爱慕君侯又有什么关系?是觉得君侯把控不住局势,还是小元能翻了天?还是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认为可以替君侯做什么决定?想必荣校尉也是心虚的,否则他早该理直气壮地“劝谏”了。
“劝谏”也没什么好劝的,这简直不是个正经下属该干的事,倒有点像宫里的宦官了,婆婆妈妈的!
阿姜一甩头,说:“没别的事儿,里头有她们伺候,我出来巡摸一圈儿。该死的刺客,闹得我现在都疑神疑鬼的。”
元铮笑笑:“小心没有过头的。”
阿姜心里有鬼,琢磨了一下怎么样才不显得是有目的而来又心虚而去,还没开口,元铮就说:“附近我都看过了,还算清净,阿姜姐要是不放心就再巡一圈,要不要我找个人陪你?”
“不了不了,”阿姜摆一摆手,“你是很可靠的,我转一圈就得啦。”
她知道元铮也是荣校尉教出来的人,脸上看着冷美人儿一个,其实鬼精鬼精的。害!荣校尉自己平日里教人家些什么东西自己没点数吗?教出来当探子做间谍的人,还指望他“实心眼儿”?做梦呢吧?
阿姜飞快地离开,扭头就去找到了荣校尉。
荣校尉问道:“怎么?君侯那里有什么事吗?”
放到以前,阿姜是不敢这么跟荣校尉说话的,以前,荣校尉是公孙昂身边的正经武将,她不过是小娘子身边的大丫环。现在这事就不一样了,阿姜气也壮了,说:“是前天您跟我说的那个事儿。”
荣校尉紧张地问:“怎么?”
阿姜道:“这些事情,咱们就甭瞎操心了。什么男女大妨,什么避讳?君侯见天的上朝,还避讳个啥?”
“可是……”
“君侯眼前最大的障碍不是先天体弱,也不是年幼不能服众,就是这个‘男女’!还嫌外头因这‘男女有别’不够闹心的吗?在自个儿家里还要再给君侯划出道道来?有这么干的吗?”阿姜越说越气,她眼看见着君侯不得不分出有限的精力来应付这个“有别”,不提还罢,越提阿姜越觉得自己跟荣校尉合谋就是在犯昏!
荣校尉不晓得自己哪里招惹到阿姜了,只觉得阿姜这话倒也算是有道理。强行插了一句话:“那也要个可靠的!”
“君侯遇刺,他就在身边救援。”
“不是这个!”荣校尉对元铮就是两个心结,一是不认祖宗,二是不肯当义子。
不认祖宗这事儿,在阿姜这里就不算个毛病,阿姜自己是荒年汤锅里捞出来的,要问她,别说对祖宗了,就是对亲生父母,她也没什么感情的。现在有谁说,找到亲生父母了,她顶多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狠心人,也绝不会想再认回这样的爹娘。
阿姜道:“兴许就是有志气呢。”
“志气太高,容易不老实,”荣校尉说,“君侯现在要的是个老实人。”
阿姜想了一下,说:“那您看,君侯心里,这些个破事能占多少份量,会让这些个破事儿耽误正事吗?”
荣校尉终于清醒了:“也对……我总是……”
总是容易将君侯当做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来看,遇事总以为她会撑不住。
阿姜道:“想明白了?真是的,我都差点儿被您给带偏了,您放心,君侯不是那些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死只鸟儿都哭半天。她就算是小时候,也没那样矫过。”
荣校尉点点头:“你看得比我明白,所以,你要好好看住了。”
“哎?您怎么又来了?”
“你离得近,若有异常,一定当心,”荣校尉很严肃地说,“果然远近不同,君侯要将张、黄二人送到陛下身边。世间只有一个陛下,我们也只有一个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