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佳说走就真的走了,她没有再去看太子妃母子俩的脸色,又匆匆赶回了大殿。
新君正在与皇太后说话,皇太后也在灵前,并没有回到中宫歇息,一旁是岷王和章昭相陪。几人正说着说,听到脚步声往公孙佳这儿看一眼,又转过头去,新君继续说:“兄弟阋于墙,共御外侮,还请娘娘劝一劝燕王。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总要把阿爹好好发送。谁让阿爹走得不安生,我必不与他干休!”
皇太后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可你这话是不是太硬了点儿?我给你们兄弟搭个话容易,要解开心结,你们兄弟总要开诚布公地谈上一谈的。”
“娘娘说的是。我是担心他不自在。人自己做了错事,遇到苦主,他反倒会先虚张声势起来,所以托的娘娘。”
皇太后道:“那这样儿,我去劝,你那最后一句话,我软和点儿说,成不成?”
“就先拜托娘娘了。”
皇太后匆匆地离去,经过的时候对公孙佳点了点头,岷王也低声说:“我陪阿娘过去。”
公孙佳微一颔首,走到新君面前。
新君言语匆匆,全不见平常那股子温文尔雅的劲儿,他问道:“怎么样?朱勋那儿有什么消息?”
公孙佳道:“朱……太尉领兵是老手了,已经压下了躁动。不过先帝驾崩的事儿也要公布,他担心走后生乱,打算多呆一天敲打敲打。您不必过于担忧,元铮那儿截下了几个往城外送信的,都扣下来了。事起仓促,他们没能够串通。”
“哦?”
“有燕王的人,也有……征北的人,连人带信,人在城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关起来了,信在这里。”公孙佳说着,将几封催促的信递给了新君。
新君看完,恨得用力揉着信纸想要将它们都撕了。公孙佳忙拦着:“这是证据!有印信的!”新君才喘着粗气停了手,勉强笑笑:“让你小孩子看笑话啦,人上了年纪并不是一定就会稳重的,那是没遇到事儿哟。”动作迟缓地抹平信纸。看得公孙佳心里沉重了起来。
这信里写的,无非是攻击对家、封官许愿之类。纪宸的信还好些,写了维护一下自家的利益、大家一起升官享福之类。燕王可是攻击了新君不像人君模样,被外戚辖制、嫡长子是个傻缺就是外戚的傀儡,外戚更也不是好东西之类。里面还隐讳地提到,只要大家一起干,贺州勋贵们也不会反对的云云,甚至提到了几个有名的勋贵家族,包括钟、朱、公孙等。
公孙佳道:“尽在掌握中,您还是先歇一歇吧,休息好了才有精神头儿办事。”
新君摇了摇头:“歇不住,你不也熬着么?大家都熬着,先熬着吧。”
君臣二人相视苦笑。
新君章熙现在比任何人都忙,公孙佳与霍云蔚这两个新近被他提拔的人,就得为章熙冲锋陷阵去。十分尴尬的是,两人在文武两职里的声望都有一些但又都差点火候,比如安抚城中百姓的事情,这个得赵司徒等人去做,去大营里镇场子的,就得朱勋。
公孙佳与霍云蔚剩下的活就是——与百官公卿、内外命妇周旋。特别涨声望的事儿轮不到他们,他们又得跟群臣耍心眼儿,同时还得应付着章熙。公孙佳对付的人比较容易,也已累得两颗眼珠子开始往眼眶里抠。霍云蔚与积累数世的文官打交道,到现在还忙得不见人影。
章熙则已经有了蓬头垢面的雏形,先让朱勋去镇住大营,大营里的兵士不乱动,赵司徒才好在城里把进城看灯的百姓给入出城去,继而交延安郡王维护城内治安。章熙嘱咐赵司徒一定要亲自办好这件事,赵司徒亲自去了,却留下了容尚书一干人等接着与章熙车轮战。
先帝的谥号要上、庙号要尊,虽然没有遗诏,新君即位的一大长串的诏书也要现编。这群人为了一个字号往往要争上半天还争不出个结果来,这个搁哪家皇帝换人的时候都有一争。还有公卿、贵戚们的安排,什么普赐爵一级之类。过一会儿,又有来报大行皇帝出殡的种种事宜,章熙也要亲力亲为。
他还要与燕王、纪炳辉周旋。
章熙的原则是:现在先不动,我先把我爹发送了,回来再发送你们全家!
安抚双方,还得他亲自出马。他恨这两家恨得牙痒,还得忍着,先请皇太后从中周旋做说客劝燕王,纪炳辉就先晾他一晾。
熬,都熬着。
公孙佳道:“那,臣再探一探大营的消息?”
章熙道:“想做事,就把兵部的档再看一看,大营那些人。”
“是。”公孙佳心里划拉开了,除了这些人,她还得准备一些顶替的人选,这些她早在凯旋回程的时候心里都已经有谱了。还有,不知道抓到的燕王甲兵与纪宸私兵怎么样了,依着她,即使不处刑,也要全部流放个三千里。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问了:“宫门前搏杀的甲士,是否依法处决?”
“怎么判?”
“主犯斩首,从犯流放。为后来者戒。”
章熙强调了一句:“我让你熟悉大营的将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