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钟源谈完,章嶟的气顺了一些,在寝殿里枯坐半天,倒也想明白了一些事。在他的心里,一直以来都是他庇佑吴选的,这个位置一旦摆正,他就能理顺钟源的逻辑了。
“来人!”章嶟说,“传令下去,今天的事情不许说叫淑妃知道!”
要是现在就让吴宣知道已经立了太子,还不得立时就闹起来?章嶟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抽不出空来安慰吴宣,就只好先压一压,等自己的事儿办完了,再从容安慰。再者,就算立了太子,吴宣的儿子他也能给安排好了不是?
只要给他时间!
章嶟第二步要做的是传召了新近看好的两个人:苏铭、陆震。他愿意相信这两个人,还是因为这两个人在京城并无根基,需要依靠自己,且与京派、贺州派都不和睦,是需要依靠自己才能立足的。
苏、陆二人随召随至,二人今天也在朝上,章嶟为什么召他们,他们心中已有猜测,并且猜得靠了一点谱。就两样,一是军事,二是太子。
果不其然,两人叩拜完毕,章嶟给他们赐了座,也不绕弯子,便直接问他们的看法。苏、陆二人对望一眼,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话像是一个人一般。
苏铭道:“臣等都是文士,对军事并不精通,不敢妄言,只好从自己所知说一说。”
陆震续道:“公孙丞相所言有理。”
“传世兵法里,士气是重要的。”
“以人情度之,吴选确是罪人。”
这二人虽然被归类是“南人”,南方士人也是士人呐!士人里当然有愿意跟吴选联姻的货,数目也不算太少,但整个儿算起来大家都还是要点脸的,也都看不上吴选!再说了,他们凭什么帮吴选说话呢?吴选这货要搞个“科考取士”说是学的公孙佳,可你看人家公孙佳都是怎么搞的,他呢?招了一群二流子!这不是要反了天吗?将置士人于何地?
苏、陆二人私下曾有过讨论,他们宁愿要公孙佳这样的女人,也不想要吴选这样的男人做同僚。情势到了这一步,也确实需要引入一些新鲜的血液来治国了,一个国家想要长治久安,是需要把尽量多的优质精英招徕进朝廷的。但是不能瞎搞!苏、陆二人宁愿跟赵司翰妥协,也不想接受吴选。
二人给章嶟分析了吴选的问题,说的不是科举,而是吴选“自作主张”,他们没有提淑妃,而是在吴选的“狂妄”上下功夫。苏铭道:“如此大事没有奏明陛下,此人是目无君父!”陆震道:“梁平才是他的主官,今日能瞒梁平,明日就能瞒着陛下。朝上再跋扈的大臣,也未见自作主张过。面陈利害与背后上下其手,哪个更蔑视陛下?”
苏铭道:“事情做下来,天下百姓议论的还是陛下!”
陆震又追了一句:“陛下当乾纲独断,而不是被旁人所断!陛下耗费的精力,放到祖宗基业上,早就可以告祭太庙了!”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章嶟——对啊!我干嘛为吴选背这么多的锅?或者说,我要是为自己背这么多的锅,大臣们早帮我干完事儿了!
就后悔。
章嶟认真地点了点头。
二人见状,又追加了对朝政的看法,太子已然立了,那您做的事儿就对了,这一篇就得翻过去了,接下来咱们正经干事就是了!
这话章嶟爱听,他问道:“要如何做?”
苏铭道:“臣等不敢妄议!军事还请陛下与枢密商议,问于公孙丞相。其余庶务,请问于政事堂,陛下抛开政事堂问于臣二人,臣等惶恐。”
陆震道:“有政事堂不问,是君臣离心,且政事堂皆是三朝老臣,谙于政务。陛下何妨召来一问?他们若是齐心协力,自无挂碍,若是借机生事,陛下心中也就有所决断了。”
章嶟道:“妙!”
二人告退。
出了宫,对望一眼,都明白对方的心意:他娘的,为了一个佞臣说了这么多废话,自己的事儿还没干成呢!晦气!
那一厢,政事堂在京的三人被召到了御前,延安郡王一向不多事,反正他外甥女上表被通过了,他就接着窝在一边不吭声,江平章有点小兴奋,但是看赵司翰的行事。赵司翰虽也高兴于扳回一局,却又担心:公孙佳弄这一出,皇帝会不会记恨上了?好歹公孙佳还没跟他翻脸,做事也比较厚道。
三人各有心事,却都没心情跟章嶟闹,章嶟问什么,他们就尽力给想办法。赵司翰道:“当师出有名。吴瀹虽是擅开边衅,不过旧王族之事也不能说是咱们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