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听到一个“洗”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暗自庆幸自己一直以来的选择都没出什么差错。心中虽是不忿爱子惨死,幼孙蹉跎,终究没有做出什么错识的决定。她轻抚胸口,看向座下群臣,从中找到了自己的爱孙,又看了看太子章硕,轻轻叹了口气:命啊!
不由更加厌恶章嶟。这算个什么玩艺儿?!
这个时候再说什么都没意义了,皇太后对太皇太后请示:“娘娘,这里交给他们,咱们回吧。”她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刚才差一点有一种让自己孙子坐上来的冲动,这可不好。她再没经验也知道,接下来朝廷中会有一场大动荡,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破多少家,再呆在这里真就没意思了。
太皇太后道:“好。大郎啊,过来。”
天降一顶皇冠到了头上,章硕猝不及防!昨天还在担心亲爹会废了他,今天被请走的是他爹?章硕抬了抬脚,容逸拼命向他命眼色,章硕一惊,转身向章嶟行了大礼。章嶟如梦如醒,这个窝囊的大儿子就要取代自己了?!
他不甘心!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朝廷之上必有忠臣!他这些年的皇帝也没有白当,真有人说了一声:“且慢!”声如洪钟,带着震惊,众人看去却是梁平。
梁平太震惊了!事先一点风声也没听到,他一丝丝防备也没有,只有自己赤手空拳站在大殿上。但是!章嶟对他有知遇之恩,且一直扶植他,平素也是勤于政事,与他说起来都谈的是先帝的遗愿。这样的一个皇帝,凭什么要废了他?
章嶟精神一振,跟着一声断喝:“我看谁敢?!”
没完了是吧?!太皇太后也心烦得紧,为了这个傻子,自己最近愁掉了多少头发?别说簪子了,假发髻都快别不住了!她扶了扶发髻,怒道:“我敢!”
梁平有一腔忠义之心,实是对朝廷的局势不是很精熟,问了一句:“凭什么呀?都是陛下自己的儿子,不都由着当爹的安排么?娘娘要是觉得陛下错了,好好说他,改了就是了。”哪就值得这么大阵仗了呢?
他还要问朝上大臣:“你们就这么当忠臣的吗?”
赵司翰怎么能认个不忠呢?张口就来:“天子无私事!常年让你读书,总是有人拦着不肯让你长进些。你是该读些正经的道理,不要再愚昧下去了!”
皇太后更是看章嶟不顺眼,说:“那还是我的家事呢!轮到你一个外人插嘴了?还有你,你还有脸赖着不滚?!个不孝的东西!”
嫡母说你不孝,你怎么办呢?章嶟一时答不上来。公孙佳做了个手势,禁卫的甲士脚步整齐地跑上殿来,但是面对章嶟的时候又迟疑了,他们将章嶟、梁平团团围住。
皇太后冷冷地说:“小叔子偷了小嫂子的时候,没人拦他吗?拦住了吗?改了吗?由着当爹的安排?先帝要是知道了,打不死他个畜生!章昺不是个东西,那也是他的亲哥哥!干出这种事来,他更不是东西!白披了一张人皮!做人都不配,他还配做皇帝吗?”恨不得连太上皇帝都不让章嶟当了,直接剁了算完。
太可恨了啊!早点让先帝知道这对贱人干的事,那还会让章嶟做太子吗?难道就不会让自己的亲孙子秦王由太孙而即位了吗?皇太后恨得要死,心里又对朝臣有一股兴灾乐祸之情——让你们护着他,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由于皇太后的超常发挥,朝堂快要被她以一己之力变成菜市场了。大臣们本不想在朝上把章嶟和吴宣的旧事给点破的,太难看了!当时他们确实妥协了的,当初的他们是傲慢的,没把那件事看得太严重、没有坚持反对到底,是他们的失误,他们有责任。且这里面又涉及到了谢皇后,那件事还不得不让人联想一下章熙当年不立纪氏为后。一笔烂账,参与其中的没什么纯粹的好人。
梁平却被皇太后给骂懵了,他并不懂礼法上的细节,站出来护着章嶟是出于朴素的忠义,说的“都是自己的儿子,听爹安排”也是出于他的生活经验与朴素的伦理,那这偷嫂子肯定是不地道的!不挑明了他可以装看不见,挑明了他就没话说了,闷声不吭站一边去了。
政事堂几人赶紧收场。先把“太上皇帝”请到后面去“歇息”,把吴宣押到后宫去“名正典刑”。妹妹跃跃欲试,佩刀抽出两寸,被公孙佳一个眼风给压了回去,她用力卸掉了吴宣的下巴和双臂,将人交给单宇带到后宫去。又按着刀柄站回了母亲的身后,一双眼睛紧张而兴奋地扫射全场。
公孙佳先奉两位太后离开,太皇太后道:“后头有我们,翻不了天!你就在这儿干正事儿,大郎早点即位才是正理。”
公孙佳道:“是。”
延安郡王上前,请太子即皇帝位。章硕还要辞让,三让之后这礼数才算完。容逸就充当个司仪,喊着口令,大家拜见新君。
章硕此时如在梦中,这位子他坐得心中并不踏实,轻声问道:“眼下,该当哪何?”
延安郡王不答话,他知道有些事得做,这些事都堆在脑子里乱哄哄的,没个头绪,索性就不说了。赵司翰也谨慎了起来,看看公孙佳又看看钟源,最后又看了看容逸。整个大殿里的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
拥立新君不是最难的,最考验人的反而是善后收尾!
公孙佳躬身道:“请陛下下诏,安抚天下。”
有人接话了,章硕道:“好!哦,着政事堂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