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人,咱们可是站在露天儿的院子里,就算这时候门外有人闯进来,也听不清咱们在说什么!”
“那你可听好了,今晚,我决定往王大郎的居院,行刺杀之事,但他今日死里逃生,也许居处会有护院看防,为防万一,我要你和我一起行动。”
“确切时辰?”
“丑时三刻。”
渠出惊讶地发现二人竟然各自从襟中取出一块怀表,对了对时辰——王家还真是藏龙卧虎呀,一个侍妾,一个奴婢,竟双双用上了舶来品,渠出记得那年沈夫人得了一块儿,还当珍宝一样爱惜着,虽则是看上去要比二人手中的更要华美些,但这不是重点好不。
如此精良的装备,且公然约定夜黑风高时杀人,这消息也太让人哦不太让魂震惊了,需要告知春归吧?可那人却已经回去了汾阳城中,虽说渠出不是肉体凡胎,飘浮前往确比步行省时省力,但到底是城里城外隔着三十多里路,再快一个来回也得耽延些时间,虽不至于错过行凶时刻,但万一错过了其他的安排呢?
对了,还有白氏!
渠出愉快地决定让白氏跑腿,仍由她留守此处。
她见珍姨娘就这么几句交谈,还顺势挑了巴掌大小的盆景,拿手里仍然回了住处,却也不是完全放弃谨慎的,至少就算路上遇着了人,问起她的行踪,手里的盆景就是一个由头。
这酷暑伏中,白昼相较漫长,却到底等月上中天的时候,夜色深浓。
厅堂里的自鸣钟,调较成亥初时起,整点不再“当当”鸣响,倒是巡夜人的梆声,到了子时三更还会远远传来。
珍姨娘靠卧已久,不是辗转难眠,她乃根本不想睡去,却需要装作按时作息的模样,早早便熄了灯火,看月色一点点漫进雕窗,把银霜似的光影寸寸拉长,好容易,才挨到了子时。
但还不到行动的时刻。
她想起自己初初来到王家的时候,过了有六年了,那时应是刚刚及笄的年岁,她已经通过了杀人的考验,成为一名骄傲的死士,但她的业途,仿佛和起初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她曾经也难免困惑。
为什么她受过精心的培养,却只能潜藏在普通商贾的家中,她很清楚她必将完成的任务,但她困惑的是这个任务是否存在价值。
时至如今,珍姨娘甚至都不曾想通。
但这也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成败与否,只看今晚,再过一个时辰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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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功亏一篑
?春归为着这桩“飞来闲事”,出外客居了好些天,这日回到自己虽然也是暂住,在此一亩三分地倒也还能作主的地方,心情原本也是舒坦自在的,依她的性情,在茶足饭饱沐浴净身后,正该神清气爽睡个好觉。
奈何兰庭下昼时一进汾阳城,不待回府衙,就说要去见一个人安排今晚之事,明显笃定珍姨娘会立即行动。更不说待到戌正时分,白氏的魂灵出现,转告了渠出的发现。春归知道这晚夜深人静时,珍姨娘和同谋必定会再杀人,虽说信任兰庭已作安排不至于出现纰漏,但对于结果的盼望还是让她免不得辗转难眠。
而兰庭自从去了“见人”,也再没和春归碰面,还是晚上陪同沈夫人用餐时,听赵小六在那儿絮絮叨叨“大哥哥好容易回家来,又忙得没空闲给我讲解山海经”,春归才能确定兰庭确然已经是回来了,大约还把闻讯而至的赵小六冷落在旁,才让小六如此的哀怨。
没了知情人一同等候消息,春归也只好听劝早早安置,今日值夜的菊羞倒是睡得鼾声柔绵、唇角淌涎,她还在床上不停翻着烙饼,时不时就盯着屏案上那盏留下照夜的莲花灯发怔,盼星星盼月亮也没盼到白氏和渠出的半个魂影儿。
天就朦朦亮了起来。
菊羞晚上睡得虽沉,清早也醒得极快,像调准了的自鸣钟,卯初立时睁眼,发觉春归竟然也睁着眼,菊羞眼珠子都险些没有瞪出来:“奶奶怎么就醒了?”
她家主子哪里都好,就是有个赖床贪睡的毛病,还在当姑娘的时候,日日都要哄着摧着才肯起,尤其是到了冬天,缩在被窝里头,有时候甚至要老爷来哄她才肯起来吃饭,不过这也都是姑娘年幼时的糗事了,老爷过世后,太太身子不好,姑娘几乎一直在侍疾,那些年过得再没了随心惬意,这还是出嫁之后,庆幸婆母和夫君都是和气人,于是主人就又开始旧态复萌。
为着这事,菊羞的娘宋妈妈可没少忧心忡忡,烦恼着待回了北平的太师府,奶奶这样的懒散该怎么办,要知出了嫁的女子,在夫家可不像闺阁时候娇生惯养着,沈夫人不在,太师府可还有太婆婆呢,要连日日的晨省奶奶都能误了时辰,岂不是要被长辈降怒。
春归对宋妈妈的回应却是:“能受用一日,且让我受用一日吧。”一副得过且过管他日后的泼皮样儿。
所以菊羞大清早见着春归睁着眼睛炯炯有神,就像是活见鬼一般。
“心里有事,哪里睡得着,再说晚上也的确太热了些,闷得我一身的汗。”
春归就像没察觉菊羞的惊奇,下床就往窗边走,迎着清晨扑面而来的几分凉爽深深吸几口气,就见梅妒等几个婢女都走了进来,有捧着水盆的,有拎着提壶的,有托了衣裳的,大约是她在里头和菊羞说话,被梅妒听见了,于是乎干脆带头进来侍候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