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了目前位置,陈颂声定了定心,这屋子小,除了屏风遮挡的那半部分,放眼望去一览无遗。陈颂声下了床,两步往中间走去,倚着屏风朝另一头看。
不出他所料,和后世的病房一样,左边也同样放着一张床。隔着层层纱,陈颂声依稀能看见上头躺着个人,全身裹了被子,侧着头看不太清楚模样。
下意识放轻了呼吸,陈颂声本意不想将那人吵醒,没成想刚后退一步,鞋子却碰到了屏风脚,后者吱吱呀呀地叫了声,摇晃两下就要倒地。陈颂声瞪大双眼,下意识俯身拉住——
于是他就和屏风一起猛猛摔向了地面。
一人一物造出的动静让整间竹舍都齐齐抖了三抖,当然也惊到了床上的陌生弟子。就在陈颂声揉着肩膀、从屏风上爬起,抬头准备道歉的时候,入眼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天色黑沉如墨,飘荡着幽魂般的细雨。靠床的竹窗没有关紧,被风吹得嘎吱嘎吱响,不断一遍遍撞上窗棂。
缝隙里挤进的寒风刮起白纱,似有若无地飘荡在半空,又被蒙雨打湿,映出一道道斑驳的水痕。
床正中,方才那个侧身睡觉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坐起了身,扭头朝他的方向探来。恰逢此时纱帘扬起,透过明明灭灭的火光,陈颂声睁大双眼,和那人未做掩饰的面庞对了个正着。
正巧此刻窗外一声惊雷,闪电骤亮,映得满室一片惨白的光。
眼前赫然是一张没有五官、只有一片黏连模糊的血红脸皮!
“啊——!!!”
陈颂声的尖叫声划破夜空,紧接着屋外一阵吵嚷,一个穿着绿色校服的女子急匆匆推门进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瞧样子,来人应当是医庐的实习弟子,她看着屋内一片乱局,屏风倒纱帘散,不由得跟着惊讶道:“天哪,怎么这么乱?”
意识到陈颂声还趴在房中央,绿衣女子赶忙上前扶起,倒颇为惊喜地呀了一声,“你醒了?”
陈颂声尚未缓过神来,有些语无伦次,指指自己又指指对面的人,“不是,我、他、怎么……”
绿衣女子恍然大悟,“噢,你说你的隔壁床啊。”
她噔噔噔几步跑到另一头,顺手扎起纱帘,好让陈颂声看清这张床上的光景。
“这师弟跟你同一天住进来,脸上受了伤,现在还敷着药。”
“说来也巧。”绿衣女子若有所思道,“你们应该都是新生吧?还是前后脚从问道殿那里过来的……”
定睛一看,陈颂声方才瞧见的那一幕果然是错觉,被他认成脸皮的东西实则是一层厚厚的绷带,因为敷着红色草药,又只漏了个鼻孔和嘴巴,在昏暗的情形下倒还真容易让人误会。
“吓死我……”陈颂声虚虚松了口气,坐回床沿,又想起刚才绿衣女子说的话,心下顿时生出个不妙的猜想。
不等他开口,床上那个男弟子忽然直起身子,藏在绷带下的嘴动了动,“等等,你这声音……”
完了。
同一天进医庐,都是新生,前后脚从问道殿那里送进来,脸还受伤了……
这不那刻薄男吗?
陈颂声感觉大事不妙,一个箭步跨到大门口,“我想起来还有事没干,晚点再来拜会师姐!”
“诶!我还有话没说完呢!”绿衣女子觉得莫名其妙,刚想往外追去,这头缠着绷带的弟子又突然一股脑冲下床,摸索着也往外跑。
他愤怒地咆哮道:“陈颂声!原来是你!早知今日!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