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徐迟投以赞许的眼神,“生死当前,兔死狐悲,眼看其他车厢一个接一个被血尸洗礼,正常人都会生出马上就要轮到我的危机感,坐立不安才是最正常不过的情绪。比如说六号车厢那两个激烈争论是不是要接收难民的男人,他们焦虑,而且恐惧,一直在为还没到来的事情而担心,甚至爆发争吵。魔方为什么要在各个车厢直播他人惨死的画面?目的就是使人自乱阵脚,这一招要是放在行军打仗的队伍里,就叫心理战。你再看其他车厢里的气氛,是不是或多或少也不怎么安宁?”
“是,但这节车厢里的人却气定神闲。”周岐明白过来,“所以我之前的直觉没有错,五号车厢就是有猫腻。”
“嗯,你没错。”徐迟弯了弯眼睛,“只是我靠观察,你靠直觉,我说得出所以然,你说不出罢了。”
“事实如此,但我怎么感觉你在损我。”周岐撇嘴,依然感到怀疑,“但你只凭这个,就能猜到他们的门能打开?”
“不能,说了,我只是赌一把。”徐迟耸了耸肩,把嗓音压得更低,“我赌的其实是,就算我把窗户敲碎了,血尸也不会瞄准五号车厢。”
周岐顿住脚步,拧眉:“为什么?”
这次徐迟没回答他,只是轻飘飘地搪塞了一句:“你的问题太多了。今天的教学就到这里。”
说话间,他们来到走道尽头。
铺着红毯的舞台高出地面一截,五名身穿燕尾服沉浸在音乐世界里的男人构成小小的交响乐团,他们分别是两位小提琴手,一位双簧管演奏家,一位大提琴手,和一位钢琴师。五名成员全都戴着面具和白手套,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除此之外,还有一名优雅婀娜身穿白色纱裙的芭蕾舞者。
徐迟站在舞台边缘处,安静地聆听这出美妙悠扬的芭蕾舞剧。
所有人都戒备地盯着他,谨防他做出什么危害和谐车厢的举动,因为“须知”上明明白白写着,请勿中断乐队演奏,现在这位大佬二话不说直奔乐队而来,指不定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儿。
徐迟定定地看着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翻飞的钢琴师,问周岐:“你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吗?”
“听着有点像……”
周岐没说完,列车忽然猛地震了震。
徐迟一直缘悭一面的电子直播屏自每张座椅后延伸出来。
屏幕上先是一片雪花,然后画面逐渐清晰。
所有人俱是面色一变,直播屏的出现意味着——新一轮的血尸侵袭在某节车厢内爆发了。
这次血尸转换了目标,选择从列车的另一头进攻,倒霉的二号车厢首当其冲。
从血尸突入到车厢内组织起反击,不过短短五分钟的时间,屏幕上瞬间硝烟弥漫,痛苦的哀嚎与绝望的吼叫化作血淋淋的铁钩,死死勾住人的耳膜,使劲往外拽。
车厢内的人声一下子就像被按下了静止键,女士们无声地捂住眼睛,就连方才叫嚣着的红头发小伙子,面上都划过一丝不忍。讽刺的是,在这种悲惨的情境下,舞曲却有条不紊地进入了活泼欢快的章节,清脆悦耳的钢琴音流水般倾泻而出,格格不入地冲击着人的心墙。
就像是一出滑稽的悲喜剧。
姜聿忍无可忍,食指一抻,跟之前一般堵上耳朵。
结果没等他堵严实,空气中倏地传来两声刺耳的裂帛之音。
“咚——”
“呲——”
姜聿的心脏猛地一跳,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前面一声是钢琴高音键被猛砸一击发出的声响,而后面一声则是小提琴断了弦!
悠扬的舞曲戛然而止。
他悚然一惊,连忙放下手朝舞台上张望。
入目一片鲜红的血。
没人看清徐迟周岐的动作,二人已然短匕入鞘收了手,他们直起身,刀刃所过之处,汩汩冒出的血液浸湿了红毯。他们身后,钢琴上趴着一个,脚边还躺着一个,剩下三个手中乐器尽毁,空着手茫然地做着机械的弹拉动作。
群众哗然色变!
“他们把弹钢琴的杀了!”
“乐队被中断了……完了完了,血尸要来了……”
“快把这两个疯子扔出去!”
一时间,群情激愤。
周岐拧着眉毛,啧了一声,拇指摩挲匕首刀柄,一副分分钟要迁怒于人的架势。
徐迟则不管不顾,视众人如无物,蹲下来一把摘了趴倒在琴键上的钢琴师的面具。
面具底下,露出一张血红的半点面皮也没有的脸。
“啊——”
众人尖叫着潮水般退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