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忽然被苏慕凉握着,温润含笑的嗓音落在耳边:“长兄多年不在家,看样子是不认识三娘了,我帮你介绍下,这是我的长兄,苏会,字西望,此次随阿耶平倭寇有功,昨日被圣上封为幽州刺史,加使持节诸军事。”
“弟妹。”
男人被苏慕凉提醒,淡漠的开口令她起身,仿佛刚才眸底那一瞬间的厌恶是她的错觉。
丁若溪忙收敛心神,循礼客气回道:“长兄平寇有功,辛苦了。”
苏会对她略一点头,再没别的话,跟在镇南王和婆母往院内走。
镇南王是习武之人,说话嗓门大,又一两年没在家,甫一见到对他嘘寒问暖的婆母和府中的小辈,笑容爬满眼角,和人寒暄声里哈哈大笑:“战场上虽刀剑无眼,可老夫征战沙场多年也不是吃素的,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哎哎哎,好了好了,莫哭,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而这些寻常夫妻的私密话,落在身后众多小辈和丫鬟耳中,竟无一人露出惊诧之色。
丁若溪原本以为镇南王和她阿耶一样,在外人面前谨慎持重,不好相处,万没想到镇南王私底下竟这般温和可亲,来时路上的担忧登时泄去了大半,她轻缓的吐出一口浊气,跟着人群身后往院子里走。
苏慕凉继续道:“长兄性子冷淡,话也很少,平日在府里的时候对谁都这样,三娘不必介怀。”
“我知道。”丁若溪未及笄时,曾和苏会接触过几回,在她印象里,苏会不止“性子冷淡”,还倨傲的紧,很难令人亲近,如今她嫁进了镇南王府,以后免不了和苏会打交道,也不愿轻易得罪了人,遂唇角往上翘了翘,眼露淘气的附在苏慕凉耳边:“若长兄和你性子一样,你们两个站在一起,我就要分不清你和他了。”
这话倒是实话,苏慕凉和苏会是双生子,两人无论长相,身高都分毫不差,只有气质有些许不同,苏慕凉性子偏温润一些,苏会偏冷清那一挂,然而她不过说了一句缓解尴尬的玩笑话,苏慕凉脸色却忽然一白,握着她手的大掌倏然收紧。
丁若溪吃痛轻呼一声,苏慕凉忙松开她的手:“捏疼你了?”
“嗯。”丁若溪平日也经常这般和苏慕凉打趣。从没见他不悦,可今日他怎么看起来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她揉着被捏疼的手:“若你不喜欢我提长兄,以后我不开这种玩笑话就是了。”
苏慕凉眸色躲闪道:“没有的事,你别瞎想”。
他话虽这么说,可在丁若溪看不到的地方,眼神却时不时瞥向走到前面的苏会,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丁若溪对此一无所觉,她抬头张嘴就要接话,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旁侧跟随的人群中寒芒一闪,一个身穿墨蓝色长衫的小厮擦过她肩头直冲镇南王和苏会而去,电光石火间意识到什么,一把推开身侧的苏慕凉,朝前大喊道:“长兄有刺客。”
此话一出,人群里轰然乱成一片。
那名身穿墨蓝色长衫的小厮见已暴露,从慌乱的如无头苍蝇般的人群里一跃而去,手里泛着寒光的利刃直刺苏会后背,苏会似有所觉,身子朝侧边一闪,头一偏,一把抓着小厮拿匕首的手,利落的一个过肩摔,那名小厮登时狠狠的仰摔在地,下一瞬被擒住了喉咙。
十几个儿郎忙上前把那名小厮给五花大绑起来,如拎小鸡般拎着衣领丢到苏会跟前。
苏会双手负后,夜色下一双厉眸满是阴蛰之色,沉了声。
“说,谁派你来的?”
镇南王闻讯折返,丁若溪和苏慕凉被护卫两人的十几个年轻儿郎簇拥着来到苏会跟前时,便听到这一声厉喝。
那名小厮听到质问,下一刻,口唇忽然溢出一缕鲜血,人直挺挺的朝侧面倒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有的女眷甚至当场吓得晕厥过去,被下人扶着回了屋中。
一名年轻的儿郎立马上前扣住小厮的下颌,可已然来不及了,朝苏会摇了摇头:“事先被喂了毒药,人已毒发身亡了。”
一旁下人递给苏会一块帕子,苏会丝毫不意外,慢条斯理的擦干净了手,扔在地上,“老规矩,把人处理掉。”
经此一劫,镇南王刚回府时脸上挂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换上凝重之色,他吩咐所有人回去后,令苏会忙完去他屋里一趟,苏慕凉也要跟去,被镇南王以休养身子为由给驳了回来,临走前忽然想到什么,看向丁若溪:“老二媳妇,从前学过武?”
丁若溪不意镇南王这个时候还记得自己,忙恭敬回话:“小时候跟阿耶学过一些,多年不练生疏了,难登大雅之堂,让阿耶笑话了。”
刚才那种情况众人早已吓得摸不到北了,只有她临危不乱,护着苏慕凉的同时,还提醒了长兄小心,反应之机敏,不是学些拳脚功夫就能做到的,又见她谈吐落落大方,很是自谦,刚进府看到她第一眼时的不悦霎时消失了大半,眼神带了五分和蔼:“好孩子,墨青交给你照顾,我这个阿耶的也能放心些,外面冷,快快扶着墨青回房歇着吧。”
墨青是苏慕凉的字,丁若溪应了声“是”,搀扶着苏慕凉回了房。
苏会料理完刺客的事,径直去了镇南王的住所。
王妃李氏刚才受了惊吓,被下人扶着先回内房休息去了,父子二人屏退屋中所有下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盏朦胧烛火,屋中气氛压抑且寂静,和刚才院外热闹喧嚣大相径庭。
双鬓已花白的镇南王,拿起竹签挑了挑烛火,屋中骤然明亮起来:“看那刺客衣着似是京城人士,能查出是谁派的人吗?”
烛光映亮苏会刚毅的侧脸,他一脸凝重道:“仅凭衣着不好查,但刺客单枪匹马的来杀我,也没带同伙,若我猜得不错,应该不是暗敌派来的人,很可能是寻私仇”。
镇南王闻言眉峰皱的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