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拿她寻开心,浮云齐恨得掐他的背,他也不喊疼。
真没意思,她松开手,抚摸着被她掐的背部,她自己反倒心疼了,“你什么时候知道杀我爹娘的凶手是当今圣上?”
“二十年前。”
“那你一直不告诉我。”
“始终只是猜测而已。”他没进过皇宫内苑,没见过圣上的真容,哪敢确定真凶就是他,“二十年前我接到了你娘叫人送给我的请柬,她和越仁请我去赴你的满月酒。当时我恨意难消,不打算去……”
“可你最终还是去了。”以他的性格,他会去,一定会去。
人人都说他是魔鬼,其实没有多少人比他更懂得爱恨情仇,他所有的感情都是直白而坦率的,他爱得没有拖累,恨得没有负担,他比寻常人都活得快乐。
撇开母女情分,同为女人,她比漫天雪更懂他——“我去的时候太晚了,越仁紧紧地抱着漫天雪,他们俩的身体互相缠绕着——是我葬了他们,可我没找到你。”
看到他们俩死都死在一起,那一刻戾天早已没了恨意,有的只是羡慕。爱到无我不是每个人都能达成的境界,无我剑法的最高境界也不是每个人能求来的。
若说有恨,他只恨自己不是越仁,找不到属于他的漫天雪。
寻寻觅觅二十年,他杀了二十个他爱的女人,却始终杀不了他的最爱,直到遇见她。他不希望她和她娘有着同样的下场,所以他希望她放弃报仇。
“葬了你爹娘,我曾经观察过遍布尸首的越城。看地上的痕迹,应该有大批的人马闯入。能不露痕迹地调动大量人马,除了皇上,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到。”从那时起戾天就怀疑凶手是皇上,只是他想不到一国之君为何要下此杀手。从未听说过君主向自己的黎民百姓下灭城令,何况杀的还是百姓视为神明的圣女。
“娘被杀的原因和今天皇上要灭我的理由一样。”浮云齐算是明白了,“自古以来人间只有皇上被当成神,所谓一山难容二虎,百姓奉我为神,我便有了必死的理由。”
在军事上,人心的向背也是决定胜负的重要因素。国家初立,人心未稳,圣女忠于皇上,便为百姓树立了好榜样。反之,神也只有死的命运。
再去研究二十年前的故事已经没有意义,戾天想知道的是她下一步的安排,“浮云齐,跟我离开灵上斋吧!”
她知道,灵上斋已经不是她的归属。百姓认定血女为圣女,她这个冒牌的圣女只有等死的分。继续纠缠下去,只会牺牲更多的人。
“我跟你走。”她毫无犹豫。佛做了太久,她想为自己做一回人,“不过,我得去灵上斋向一个人道别。”
“征尘?”
两个人相守二十年的情义,他可以舍弃,她却不能。
戾天蹙眉,都到了这一步,她还信那个征尘?“他已经出卖你了,你想把命都送到他手上吗?”
“我想要他一个解释。”即便这二十年全是欺骗,她不信征尘对她真的毫无情义。
“他对你真的就这么重要?”戾天不信,他做了这么多还比不上征尘二十年的虚情假义。
浮云齐不求他支持,但求他明白,“我只是再见他一面,这也许是最后一面了,等我跟他做完了结,我就跟你走,天涯海角,你去哪儿,我跟到哪儿。”
戾天无话可说,“我陪你……”
他忽然神色一怔,不用陪了,浮云齐要见的那个人就在幽园青修内。
“这么晚了来这幽园青修,你到底想找什么呢?”戾天冷笑地看着征尘,他似乎嗅到了一抹奇异的味道。
征尘的惊讶远大于浮云齐,“浮云,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你看来她现在应该被软禁在厢房内,而我应该被你下的曼陀罗迷昏了,整个幽园青修任你随意进出,是吧?”笨小子,他若这么轻易就被迷药制伏,他行走江湖早已死了数千回了。
握紧无我剑,征尘的所作所为让戾天实在找不到要放过他的理由,“你来幽园青修是为了这把剑还是为了我的命?”
征尘迅速镇定下来,比较眼前的形势,他忽然站到浮云齐的身边,“福公公说了,只要杀了戾天,浮云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我半夜冒险来到幽园青修就是为了要你的性命——你若真爱浮云齐,就拿你的命来救她。”
这种蹩脚的理由亏他也能想得出来,戾天实在是佩服征尘的想象力,“你是不是在曼陀罗的气味中泡久了?连这种谎言都能编出来。征尘,伪装了这么久你不累吗?”恶人不可恨,伪装成好人的恶人才是该死的。
戾天眼露杀机,征尘察觉形势不对,立刻扑向浮云齐,他拉住她的手,死也不肯松开,“浮云,我们俩相处了二十年,你该清楚我对你的感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不想你有任何意外,你要相信我。”
抱住了浮云齐,他再来对峙戾天,“全都是因为你,朝廷早就认定你是魔鬼,圣女若和魔鬼勾结,那会是什么结局?就因为这样,浮云才会置身危险之中,这全都是你的错。你若真爱浮云,就离开她!”
“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里指手划脚了?”戾天实在是佩服征尘的厚脸皮,到了这步田地居然还能义正辞严地说着这些废话。这种人,实在是不杀不行。
无我剑出手,今日注定要用征尘的命来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