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看见了,那个住所足以说明了一切事情,我这个顾家唯一的独生子,并不遭人喜欢,更详细一点来说,是遭到我亲生父亲的痛恨。”
顾慎在说道痛恨二字时,牙齿下意识地咬紧,眉毛也瞬间紧紧地皱了起来,那双看似多情的桃花眼此时也盛满了浓郁的恨意。
“你们还记得我同你们说过,我们顾家的本是器具不是农耕,可我的父亲身为顾家的长子,对器具一窍不通,而我的二叔,顾家的二儿子,却是一个难得的工匠天才。”
“这故事听起来很俗套吧,还真是可笑,这烂掉牙的故事情节却还真发生在了我们家里,”顾慎说着说着冷冷地笑了一声:“如果不是二叔执意要同上一位阡陌国统领赴那场毫无意义的会议,他也不会死,顾家也不会落到那种人手里。”
他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着,话中每一个字的音都被咬得极其的重。
而在顾慎说道“那场毫无意义的会议”时,在他身旁不远处的汀子成身形微微一震,眉毛紧紧地皱了起来,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双手,指甲被深深地嵌入手心。
刺痛感不断传来,压制住了他内心翻涌着的思绪。
契阔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人,却也只是淡淡的一眼,便不敢再多地望去。
在黑暗中待久了的人,总是很敏感的。
“我们顾家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的关于器具的书籍,是因为我们家与器具国的一家名门有着交易,而在我父亲那一代,因为不断突发的战乱还有这个掌门人的无能,顾家的情况每况愈下。”
“而我的爷爷为拯救这个局面,他在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替我的父亲找下了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是器具国的,我爷爷想的是即使他不擅长,有人照应着他,顾家也终归是可以熬下去的。”
“可万万没想到的就是,我的母亲一心一意地扶持着他,将顾家好不容易救了回来,也为他生下了我,可就在我出生不久之后,我的爷爷终于安心地走了,而我的父亲也终于不在装了。”
顾慎说着说着抬起了手,仰头蒙上了自己的眼睛,想要借此掩盖住某些浓郁的情绪:“或许我爷爷本以为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所以才安心地走了吧。可他要是知道今后发生的事情,得有多生气啊~”
契阔看着顾慎仅仅是刹那间便变得疲惫不堪的身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世事无常,变化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
“是啊,仅仅是一瞬间,”顾慎将手放了下去,看着面前变得有些朦胧的天花板,陷入了沉沉的回忆中——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和他的母亲生活在这个阴冷的地方,他记得他常常半夜被冷醒,然后看着母亲就坐在不远处的地方静静地捧着手里的书。
“母亲,”他轻轻地出声唤道。
母亲听到了他的呼唤,缓缓地转过了头来,笑着看向他:“阿慎醒了吗?”
小顾慎点了点头,慢慢地爬了起来,想要靠近一些,去看看她到底在干什么。
可就在他刚站定在她身旁时,面前的画面却开始颠倒,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分崩离析,直到最后视角里的一切物品都开始瓦解。
黑暗开始蔓延了四周,意识也逐渐开始涣散,直到最后突如其来的疼痛从身上的一处传来,从一点开始蔓延。
小顾慎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哪张陌生却又熟悉的狰狞面容,陌生是因为自从他生下来,这个人就没有来看过他几回,熟悉,是因为,这是他的至亲,生他的人。
只见他的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条,木条被他不断地挥起再精准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好疼啊,疼痛也终于让他想起了一切。
对了,今天是他的生日,他跟着妈妈亲自做了一个小玩具,可却被来看他们的父亲发现了。
他知道父亲从来就不喜欢这些,妈妈每一次看那些书被他抓住时,妈妈也总会被他打,自己也会被他打,可妈妈总会护着他。
脑海突然开始嗡嗡作响,对了,妈妈呢,他想睁开眼睛去看一看,可刚刚被推到在地上时,磕破了额头,血止不住地下滑,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直到血红的颜色掩盖住一切的时候,他才突然想起,妈妈已经被他给打晕过去了……
视角再次变幻,这一次他是坐在院子中的,他在晒太阳,他好久没有晒太阳了,平常即使是院子里也有许多人在看着,他们活着就如一个囚犯似的。
关于这一天的事情,他不再模糊,他记得很清楚。
今天是父亲的生日,所以今天没人看着他们,他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了,他想叫母亲也出来看看太阳。
可母亲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就好像变了一副模样,她只会抱着那一堆又一堆没用的工具小声嘟囔着什么,她还会半夜偷偷哭,然后无止境地尖叫。
他听其他人说,母亲疯了,可他却觉得疯了也好,为什么啊……
因为母亲疯了,父亲就不打她了。
小顾慎看着自己头顶无比耀眼的太阳,太阳明明这么大,为什么他却还是感觉这么冷啊?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想着,说不定哪一天自己就悄无声息地死去了呢。
可就在他思考他会怎么死去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脑袋带着探究的目光从大门的缝隙中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