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严霁楼刚起来。
屋顶炊烟袅袅,饭已经好了。
沈绿腰踮着脚尖,在太阳底下晾被褥。
孝服已经脱去了,穿一件黑衣,像是麻布的材质,袖袍宽大,在晨风中鼓荡。
听见后面的脚步声,回头笑道:“我把旧被褥从箱子里面拿出来,晒一下,你好用。”
家里房子只有三间,右边是灶房,中间的是人住的卧房,最左边还有一间柴房,里面存着粮食、柴火,与马厩相邻。
昨天晚上,严霁楼就睡在柴房,在几块木板拼成的简陋床板上打地铺。
半夜地上起霜,确实冷得厉害。
沈绿腰又道:“要是还冷,就告诉我,我把褥子再给你用棉花壮一壮。”
看着女人脸上温和无害的笑容,严霁楼有片刻的怔忡,终于垂下眼帘,“多谢嫂嫂。”
说完,看见房檐底下的柴火垛瘦小伶仃,严霁楼捡起斧头,一声不响地坐到台阶上,打算劈柴。
“先吃饭吧,吃过了再弄也不迟。”
女人的声音像一把把茉莉,细小的花粉全扑在他耳廓。
晨风吹来淡淡的香味。
酥,痒。
这感觉很古怪,让他不禁想要远离。
羊毛一般四处飞舞的细细晨光里,严霁楼神情冰冷严肃:
“嗯。”
饭桌上,两碗黄米饭,一盆干豆角丝煨洋芋块,还有一小碟过冬剩下的腌菜。
严霁楼掏出随身的帨巾,把两根筷子各捋过一遍,“我想先去哥哥的坟上看看。”
沈绿腰看他擦筷子,微微皱眉,低下头,闷声刨自己碗里的饭,囫囵咽了两口,便说:“吃完就走,我带你去。”
严霁楼吞下口里质感粗糙的黄米,“麻烦嫂嫂了。”
沈绿腰端起手中的碗,狼吞虎咽,斗大的碗口,把整张小脸都遮得严严实实。
严霁楼注意到,盛凉菜的瓷碟侧边,有一道银线,他还在看着,这回沈绿腰很快就告诉他:“这碗是锔过的,之前摔碎了。”
“是吗?”严霁楼用筷子上方的头,轻轻挑起碟子边沿,若有所思道:“兄长向来是节省的人。”
沈绿腰放下碗,盯着他,“不是,这个碟子,是有一次洗碗,摔碎了,你哥本来要扔掉的,我喜欢,就留下了,后来找的补碗匠,重新锔好的。”
严霁楼看向对面的女人,依旧是纯良无害的模样,不知为何,他却从她的话里听出挑衅的意味。
“原来如此,哥哥与嫂嫂真是伉俪情深。”
他原是要刺探,信上透露的那桩谋杀案,虚虚实实,按那上面的意思,蛇蝎妇人,自然是再会虚与委蛇不过了。
听到沈绿腰耳朵里,却变了个味道,仿佛是他瞧不上兄长的品味,也不大肯认她这个嫂子。
不过她并不生气,只是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