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怎么来了?
绿腰心里正好奇,严霁楼大步向前,把一纸文书拍到众人面前。
那些人拿起来看过,脸色立时变得?很难看。
“怎么会?怎么会?”
绿腰见她那方才?还舌灿莲花的好舅母,失神地?喃喃着这一句话,有如黔驴技穷。
至于她的后奶奶,更是一头栽倒在地?上,被那位孝顺的二叔扶到座位上顺气。
严霁楼仿佛没有看见这场闹剧,肃声道:“严某作?为小叔,极爱重嫂嫂,自然?也体谅诸位的难处,来的路上倒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
他说?到这里,故意朝绿腰看去,见绿腰一脸错愕,他露出笃定?的笑容,然?后意味深长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能按时向官府交税,向寡嫂交租,寡嫂也并?不是非要收回所有田地?,正如舅母方才?所说?,血浓于水,既然?血浓于水,不如两家将?所租农田进行调换,互相?监督对方,一方不愿守约,便?由剩下的一方租种所有田地?,这样也不会再发生把收好的粮食暗中送回自己娘家的这种伤害夫妻感情的‘小’事。”
严霁楼说?到此处,看了绿腰的舅母一眼,那妇人已经面如死灰,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绿腰舅舅方才?光顾着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嘴上打官司了,这会儿经严霁楼提醒,倒是回过味来,原来自己的妻子竟然?背着他暗中补贴娘家,那她方才?还教育外甥女说?什么要知道女人的本分?,心里要明白到底哪面才?是自己真正的家。
合着一直在骗他呢?
夫妻二人当场吵起来。
严霁楼环视四周,微微一笑,说?道:“好了,接下来就不打扰各位长辈了,希望你们可以尽快商量好明年谁种哪块地?,毕竟山地?和河滩地?的粮食产量,可是大相?径庭。”
他说?完这些,朝绿腰示意,两个人一起出门来到檐下。
檐雨如绳,绿腰蹲在青石板台阶上,伸出手心接那如同碎珠的雨滴。
地?上白色水雾茫茫,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忽然?打起来。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声嘶力竭。
河滩地?肥沃,山地?贫瘠,贪心的人想要靠水的那块,更贪心的人两块都?想要,恶人自有恶人磨,可不打起来了吗?
背后祠堂喧嚷,面前秋雨潇潇,绿腰终于笑了,把脸埋在臂弯里,笑了很久,她才?露出那张微微发红的脸蛋,“你是故意的。”
“被你猜到了。”
“我不知道小叔原来有如此城府。”
“我也不知道嫂嫂竟然?有这般口舌。”
会发火,也会伪装,卖弄心计,口蜜腹剑。
简直不像他素日认识的那个贞静守旧的人。
他站在门外好一会了,本来早上他已经到了书院,偶然?听见一位同窗说?起寡嫂娘家的人,他便?猜想这群人极难对付,寡嫂此去恐怕凶多吉少,于是向书院借了一匹马,披上蓑衣冒着雨就赶来了。
果不其然?,他们论理讲不过,竟试图以势压人,幸亏寡嫂机智,说?出了那句“百善孝为先”,他就怕她性?子直,被别人一激怒,情不自禁之下说?出不利于她自己的话,没想到,她竟也学会了借力打力,仁义道德的旗帜舞得?虎虎生风,看来他讲过的内容,她已经完全融会贯通、活学活用?,就算他不是真的夫子,也为有这样聪慧的学生而感到骄傲。
至于她和她舅母的对话,那句阴阳怪气的“舅母对绿腰这么好,难道不知道绿腰最喜欢吃玉米了吗”,他记得?她说?这话时的样子,笑容恬静、乖巧懵懂,叫他感到陌生,却?又亲近。
他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嘴角一直带笑。
他站在窗外,静静看着她故作?娇柔的表演,以及对面妇人火冒三丈、银牙欲碎却?不得?发作?的纠结,几乎想要叫声好来。
他不知道,她也有这样的一面。
他伸出手去,冰凉的雨滴落在他掌心,好像许多眼泪,又或者说?笑声,圆圆滚滚,从原本黑暗的窗口掷进来,严霁楼想起那次将?掌心盖住马儿的眼睛,酥酥麻麻,在手心养了蝴蝶一样,也是这样的感觉。
绿腰偏过头来问:“那个赘书……”
那是她编的,并?没有那回说?法,如果那样,是拿不到为姐姐赎身的彩礼钱的。
“这个吗?”
严霁楼把纸递给她,绿腰因为算是严霁楼半个学生,很快认出他的笔迹——这是他伪造的赘书,上面的名?字“严青”,也是他代签。
“你不怕你哥哥怪罪你吗?”
绿腰刚问出这个问题就后悔了,可惜还没等她收回,就听见他说?:“我不怕。”
要是在往常,他会说?:“哥哥不会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