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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日更达来由厨室中探出半个身子:“阿妹,既然要出去,就顺便把奶桶提到其其格家去装羊奶,然后摘一篓子野菜回来。天黑回不来,就在他们家过一夜再回。”
“好勒!”
林沁雄赳赳气昂昂的应下,跟接到远征任务的将军似的,派头十足。
出发时,乌日更达来用水冲了把手,去正房取了一把铜币,叮嘱林沁要把钱交到其其格手中。
三人驶着骏马,相继驶出罗加城风化破败的城门,外头天辽阔,草无垠,寻常人来到此处,恐怕会迷失方向,但在马背上长大的胡族只需要扯着缰绳兜几圈马蹄,便能知晓方向。
塞北军营在北边,其其格家在西边,林沁送他们到半程,就要分道扬镳。
望着男人驶离的背影,风拂过他宽阔的肩,卷起束衣波纹,林沁心有不舍,毡靴用力蹬住马蹬,追了上去:“下次休沐,你们还回吗?”
阿尔斯楞觉得这小孩变扭的奇怪,嘴上道:“再说吧。”
林沁了解阿尔斯楞脾性,他这般说,应当就会回来;她的目光滑向李榕。
李榕尚未说话,那双动人的眼好似就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果然,他道:“最近罗刹异动频繁,阿哥要带兵巡逻,可能会很忙。我尽力而为,有空的话,一定会来,好吗?”
“哦。”林沁没掩饰住失落,答得有些闷闷,可她很快潇洒的道:“那你空闲了记得来就好。”
毕竟族人的安危更重要。
之后一路向西,去其其格一家在绿山丘后头驻扎的毡包。
其其格的父亲和乌日更达来年轻时是在同一个军营毡包里长大的,这些年来,两家一直保持着联系,每回其其格家迁移新居前,都会到罗加城告之乌日更达来他们的新去处,早些时候,乌日更达来还时常与他们家人相约打猎,只是近年,他们愈发搬远,要跑小半日才能见到,交集便少了,但羊奶一直都是向其其格家买的。
风吹得森头的玛瑙串和松石串叮当响,汗珠由林沁后脖颈滴落,远远的,她瞧见了一片林立的毡包,围毡上有褐色的波浪纹路,沉敛而庄重,她收起缰绳,放缓了马速:“其其格——”
其其格听到呼喊,很快由毡包里钻出来,外头风大,湖蓝的长裙被吹往一边,挤出层层涟漪:“林沁来啦。”
“嗯,我来挤羊奶。”林沁把马赶进马棚里。
毡包立在绿山丘下,其其格揭开圈养着羊群的栅栏,一只只浑身卷曲白毛的羊如潮水般涌向青色大地。
林沁提奶桶在后面追:“咩~”
羊群们踩着黑蹄子停下,纷纷扭头朝着林沁:“咩~”
林沁立马上前一扑,逮住一只羊,其余的羊一看被骗了,黑蹄子四处乱窜,还不忘指责林沁:“咩!”
徒留林沁按住的这只,被迫留下产羊奶。
这个时节山羊产奶不多,林沁蹲在地上忙活好半晌,前后逮了三只羊,才把奶桶挤满。
抬头时,已是日暮,绿山丘披上赤与黄的外裳,林沁想起野菜还没摘,急急地把奶桶往毡包边一放,从马鞍一旁取下篓子,往绿山丘上跑。
毡包外头火堆已经升起,其其格娘亲在烤馕,其其格正赶羊回羊圈,一会儿就要用晚饭了,她喊林沁道:“你先回来,把饭吃了再忙活——”
林沁早已爬到绿山丘上,耳边只隐隐听得稀疏的风声,以及絮絮的碎语,她听得并不太真切,一心在地上拔野菜,指尖都是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