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陆云娆像是小时候那般靠在她的肩上,半天才轻声说:“我就是去办一点事情,很快就回来。”
&esp;&esp;江行舟在前院等着,他这时候站在院子中心的合欢树下,仰着头看向树枝上一对家雀儿。明灭交错的光影中,他微微眯着眼睛,眉间是一股化不开的郁气。
&esp;&esp;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走来,他偏头看过去,神色收敛起来,声音却粗糙得像是用砂纸打磨过一般,“阿娆。”
&esp;&esp;他瘦了好多。
&esp;&esp;这是陆云娆的(修)[]
&esp;&esp;江行舟后来直接去了书房。
&esp;&esp;他的脸色极为难看,仿佛是受了极大的打击,强撑着才没有直接昏迷过去。
&esp;&esp;随安看见他这个样子,心中不免担忧,“将军……”
&esp;&esp;“有什么事,直接说。”江行舟言简意赅,极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esp;&esp;随安立刻正了神色,拿出一封书信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这是忠勇侯从密信传回来的信件。”
&esp;&esp;江行舟点点头,将信件拿过来。他也没有直接拆开,而是反复看了两三遍之后,才在随安下去之后拆开了信件。
&esp;&esp;信件的前面忠勇侯说了一下边关的情况。
&esp;&esp;他之前拿银子置换了陆成珩在边关的贸易路线,并且通过这条路线购买了一批精壮的马匹和兵器,极大提高了军队的战斗能力。他也提了一下皇帝现在病情越来越严重,就是这一两年的光景,各方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准备让一支精锐部队回来,驻扎在京城。倘若京城真的发生了异动,他们掌握了京城的大部分兵力,就等于掌握了最大的筹码。
&esp;&esp;信件的前面多是说一些兵力上的部署和安排,江行舟这段时间必须留在京城,以稳定各方人马。
&esp;&esp;只是在信件的最后,江和豫提了一句,“我前几日梦见你的母亲,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出现在我的梦中,我以为她是在怪我。行舟,我已经等不住了。”
&esp;&esp;江行舟盯着信件的最后一段话,看了很长时间,直到夜幕降临也没有换一个姿势。
&esp;&esp;夜晚来得很快,他也没有点灯,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敢回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
&esp;&esp;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子,记忆中的她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会教他的读书认字,会给他做精致的衣服,要是特别高兴的话,也会主动抱抱她。
&esp;&esp;这是在大多数的情况。
&esp;&esp;但是在她出去一趟又回来之后,她就会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将他关进一个屋子里开始歇斯底里地指着他的鼻子骂,也会掐着他身体的每个地方,哭着问:“你为什么要活着呢。”
&esp;&esp;其实她应该想过要让他死。
&esp;&esp;在某次午后他醒来时,她的双手就放在他的脖子上,只要再用上一点力道,就能够直接结束他的生命。那是他第一次有了死亡的概念,平静地看向了这个已经被折磨很久的女子,轻声念着:“娘亲……”
&esp;&esp;那一声如同石破惊天,唤醒了温氏的理智,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搂住他哭得不成样子,“你就是一个祸害啊,为什么要活着。”
&esp;&esp;她希望他死,又无时无刻不希望他活着,两种想法交织在她的脑海中。
&esp;&esp;最后在她想要奔赴另一个世界的时候,那天穿了自己最喜欢的裙衫,还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她将他带到屋子里之后直接将门直接反锁上,笑意盈盈地拿出两枚黑色的药丸,“这是一种糖丸,娘亲和你一人一个,好不好。”
&esp;&esp;他已经有了意识,知道面前的是什么东西,却还是面无表情地接过来,说:“好。”
&esp;&esp;他其实也觉得,活着是一件都很累的事情。
&esp;&esp;可是在他要将糖丸吃下去的时候,她哭着将糖丸抢回去,一起吃了下去。她抱着他,哭着道歉,“行舟,原谅娘亲好不好,娘亲已经病了,不是故意要对你不好的。”
&esp;&esp;“行舟,你要好好活下去。”这是她对他说得最后一句话,然后永远离开。
&esp;&esp;他觉得母亲爱他,在最后她还是想要他活着。但是他也觉得母亲不爱他,因为她连他都不要就自己走了。
&esp;&esp;他本身就是一个不光彩的存在,又有谁是真的在乎?
&esp;&esp;也是有的,有一个小姑娘用笨拙的方式企图走进他的心,笑得眼睛都是亮晶晶地看着他,嗓音甜糯地叫他的名字。
&esp;&esp;只是他弄丢她了。
&esp;&esp;江行舟整个人都沉到椅背上,在看不见的黑暗中,他的脸上已经是冰凉的一片。
&esp;&esp;在天将明未明的时候,他终于从书房中走了出来,回到院子。
&esp;&esp;小姑娘现在是真的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了,都没有去床上睡,而是趴在软榻上的小几浅眠。她明显睡得也不安稳,听到一点儿动静,睫毛就在不停颤抖,像是随时都会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