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瞥了胤禛一眼,他紧锁着眉头,像是看到什么紧要的地方,根本没顾及到我在做什么。我轻叹口气,胤禛对年妃并非无情,要不然也不会把她的遗物留下来,这个镯子,这些天他怕是看了很久了。
福惠,他和她的结晶,我的心微微一疼,想起我自己未曾出世的两个孩子,也不免伤感。
我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猛的听到唰的一声,我诧异的转身抬头看到胤禛把一叠折子全推到了地上。
我赶紧将镯子塞进丝帕包里,放到原来的地方。快步走了过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胤禛手里抓着一份奏折,紧紧握着双拳,眼睛里在喷火。我很想接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内容把他气成那样,可我又怕他拿出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来压我,我忍着没动,他的嘴唇直打哆嗦,气的说不出话来。
我终究还是没忍住,接过来没看几句已是明白了个大概。
湖南永兴失意文人曾静,于雍正六年秋遣徒张熙赴西安向陕西总督岳钟琪投书策反,岳钟琪当即向雍正帝如实地上了奏本,而此奏折现在正拿在我的手上。奏折中还夹带着曾静的策反书,书中强调“华夷之分大于君臣之伦”,谴责雍正帝是失德的暴君,列出雍正帝谋父、逼母、弑兄、屠弟、贪利、好杀、酗酒、淫色、怀疑诛忠、好谀任佞十大罪状,并指责雍正是用阴谋诡计而篡位的……
我虽然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还是在看到这些文字时心里涌起抑制不住的怒火,气的双手抖索,浑身发颤。
胤禛生性刚毅,做事雷厉风行,为重整吏治,清除腐败,他大开杀戒,一个个朝廷重臣成了阶下囚,刀下鬼;为推行新政,实行“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他几乎得罪了天下所有的绅士和读书人,政敌遍布朝野上下,成了历史上少有的孤家寡人。可是又有多少人能理解他,他正是处在清王朝由盛而衰的历史紧要关头登基的,他所做的一切,在一定意义上,将最终决定清王朝的命运。
我死命克制自己,牙齿抵着嘴唇,直到咬出血仍是不松口,当这些人的权利受到制约,私利受到威胁,他们恨他,骂他,甚至捕风捉影,编造谎言诽谤他,后世的流言飞语就是这样来的。
胤禛的脸孔红一阵白一阵,嘴唇咬的发白,我稳定了一下情绪,从背后用力的抱住他,他僵硬着身体一言不发,静默半晌,他忽然把我拉到身前,重重的吻住我,我茫然的回应着,他吞噬般的咬着我的唇,像是要把我揉碎,空气中我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我忍着疼痛推他,他索性一把抱起我走进了内室。
激情过后,我的身上满是他留下的吻痕,虽然最初的疼痛过后带来了从未有过的强烈感受,仿佛将彼此推上了最高的云端,但是胤禛却也从来没有这样粗暴的对待过我。他的心情一定极差,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我不怪他。
穿好衣服后,他紧紧的搂住我,“若涵,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我明白,”我偎入他的怀中,小声的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情,”还没等我说完,他接嘴道:“若涵,你相信我吗?”
“那是自然,”我靠在他的肩上,“若是不信你我就不会回来了。”
“你早就知道这事?”他盯着我看,我点了点头,“京城里已经传遍了。”我小心翼翼的说着话,斟酌着用词,生怕刺痛他,不过我没打算瞒他,还是告诉了他实情。
他抱着我的手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却笑了笑,“只要你相信我,别人怎么说我都不在乎。”
他嘴上虽是说不在乎,可是心中定是万分难受,哪个君王会不注重自己的名誉,何况还是那样的罪状。要不然,他今日也不会如此失控。
我想了想,凑近他,“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现在?”他轻轻抚着我的头发,“没错,就是现在。”我朝他眨了眨眼睛,“我们偷偷的溜出去,谁都不带。”
胤禛静静的看了我一会,微一颔首,答应了我,他也知道我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出有违常理的建议。“你要带我去哪总该事先告诉我吧?”他捏了捏我的下巴。
我昂起头,“去了不就知道了,现在保密。”反正我又不会卖了你,我在心里补充。
我爬下床的时候才感觉身上有些不适,微微皱了皱眉头,胤禛已经觉察到了,他细心的抱我下床,“我没事,”我怕他担心连忙申辩。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我冲他笑笑。
我服侍他换上一件藏青色的便服,也顺带把自己拾掇了下。
我们手挽着手走出九州清晏,见门外并无人守候,倒是省了一番心思,只是奇怪一贯尽忠职守的王公公也有偷懒的时候。
我们对视了一眼,还没走出去,王公公不知道从哪里闪了出来,“万岁爷您这是要……”
胤禛打断了他,“朕和慧嫔有事出宫,你安排一下,”王公公点头哈腰的应承,却多看了我几眼,似乎对我撺掇胤禛出宫非常的不满意,我也没理他,随便他怎么想了。
夜色逐渐变浓,月光却很柔美,在离村庄不远处我指挥马车停了下来。
我们去的正是张老爹所在的村子,正是在这个地方,热心的张老爹为我和巧儿做媒,而又是在巧儿家的茶馆里我被有眼无珠的丁公子抢亲。
王公公和几名侍卫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无论我怎么说,仍是没有拗过他,他还是坚持其职责所在,于是便出现了现在这样的情况,真不知道该说他是死忠呢还是死脑筋。
我拉着胤禛来到张老爹家门口,他家屋里还亮着微弱的烛光,我附耳说道:“我进去和他说会子话,你在外面可听仔细了。”
胤禛伸手拉我,我轻轻挣脱开来,朝他眨了眨眼,“很快你就知道我的用意了。”
我叩了几下门,推了进去,张老爹正低着头在灯下整理着什么,听到声音惊异的抬头,见是我,他楞了一下,随后咧开嘴:“冷大夫,不,冷姑娘,你快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