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并不畏惧死亡;
可他们不畏惧死亡,并不代表他们能忍受身边的战友,一批一批倒下。
直到今天,野火始终记得,那一日,在五原城外的山林中,收殓那些成堆炮兵遗体的时候,那种痛苦和压抑,让今天的野火都喘不过气来!
夜已经深沉,风雪依然在怒吼,煤炉上的水壶在咕噜咕噜的响着,野火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地图,只是在自己的世界里犹豫和彷徨。。。
王胖子躺在自己的床上,他已经数羊,数到一千只了,可怎么也睡不着,他问自己,“老子,这是怎么了?”。他没有野火那么复杂,这小子就是觉得该狠狠地揍日本鬼子,但是今夜他就是睡不着。。。
赵新新在擦枪,一遍又一遍。这把五四式手枪,被他擦拭的光亮无比,可他就是停不下来。炮兵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能出发,随时都能开炮,他只是在等待,等待野火的命令。他知道野火在想些什么,但他知道命令一定会到!所以,他一直就坐在炮兵师的办公室里,等着。。。
杨植霖和严慰宽也没睡,他们俩住在一个宿舍,现在两个人还在聊进攻包头的方案。包头啊!这已经是祁连山师第三次进攻包头,这一次不但要拿下,他们还必须要守住,以包头为放血点,在这里他们要放空日本人的血,然后再向着东边继续推进。
仲文骢,穿着厚厚的棉袄,走过一架又一架战斗机,他伸手去抚摸它们,如同父亲抚摸熟睡的孩子们,很轻,很温柔。最后,他停在一架,受伤又被修复的轰六面前。那些重新用铆钉铆上去的铝片,让轰六看上去有点悲壮,就像是打着绷带的战士。仲文骢小声的说着,“辛苦了,老六!”
沈莹给睡梦中的叶子双盖好被子,这个大屁孩,刚刚在梦里喊着,“冲啊,杀啊”,他又做梦了。
沈莹看向时钟,现在是凌晨三点,她也该去睡了。她站起来,对自己说,“该来的,总归会来,做好自己该做的,问心无愧就好!”
黄河的岸边,已经结冰,可河中心的水流依然在翻腾,他们将绕过几字形的大弯,然后一路奔腾往东。
往东啊!往东!
东边有大海,东边是我们的土地,东边有千千万万被奴役的百姓,我们要往东走,我们要走向北平,要走向东北,哪怕要流血,哪怕要牺牲,我们还是要往东边走!
野火站起身来,他拿起笔,给延安写电报,电文如下:
今我祁连山师,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将于后日,1941年12月3日,兵发包头!如果我们能守住包头,能在包头给予日本陆军于重创,我们将继续东进直逼绥远!此次行动,为牵制华北之日军,让他们不可分兵南下,再侵我国土,也要打出八路军雄风,让其他军队跟我学,该如何和日本人作战!请延安安排新华社记者和其他报社记者与我们同行。这一战,为了华北,为了中国,为了千千万万渴望胜利的同胞,我们一定会步步为营,小心谨慎,请延安放心,请八路军总部放心!五原,祁连山师,野火!”
字是用红笔写的,字写的很烂!
但这就是决心,这很烂的字里面,笔锋却是极为锋利,如同一把出窍的刺刀。
1941年12月1日,凌晨,野火下达了祁连山师军令,留下四个新组建的旅,守卫后方!全部四个主力旅,加上两个炮兵旅,跟随他,12月3日,兵发包头。
大规模的换防开始了,老兵收拾好行装,和新兵们敬礼,然后扛着行装就走出了营房。
新兵们看着老兵们的背影,他们就这么走了,或许还会相见,或许这是永别!
有一些新兵再次向着老兵的背影敬礼,接着是更多人,接着是所有人。
有老兵看到了,风雪里,他大声笑着说,“小兔崽子们,老子还会回来的,房间给老子收拾干净,听到了吗?”
这些新兵都哈哈大笑,全部朝着老兵们喊道,“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