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文骢一直很忙,他一个人带着一千多人的研发队伍,一万多建设工人,在新疆的戈壁里,已经住了五个月。
他喜欢看这片苍凉的大地,仿佛此生他都和荒漠和戈壁纠结缠绕,他就像是这个祖国苍凉大地的孩子。
以前他常年呆在阿拉善盟的航空制造基地,现在他需要两边跑,有多半的时间待着这片新疆的荒野之中。
他已经习惯了荒野,喜欢一个人静静的感受着干燥的风拂过身体,习惯了昼夜之间极大的温差。
远处就是戈壁滩,送物资的驼铃,轻轻的摇曳,十分清脆悦耳。
新疆的戈壁滩,广袤无垠,黄沙与碎石铺就的荒凉画卷。冬日下,风沙如刀,雕刻出千奇百怪的地貌,有的似城堡,有的如怪兽。远处,天山雪峰若隐若现,与这片苍凉之地形成鲜明对比。偶尔,一队骆驼缓缓行过,留下一串深深的足迹,又很快被风沙抹平,仿佛从未有人涉足。这里,是时间的遗忘之地,也是自然的原始舞台。
他抬步走上,戈壁滩的低矮山梁,远处有一大片厂房和一个高大的金属塔架,他们默默的站立在远处,如同沉默的巨人。
近前,耳边是无数人的号子声,上万建设兵团的士兵,上千枚高高抛起的石盘,此起彼伏的起落,咚咚的敲击着这片古老的荒原。
这里是火箭基地,第一期已经完工,第二期开始建设,未来还有第三期。
今天是,一九四四年十二月十一日,穿着厚厚棉袄的仲文骢行走在戈壁滩上,他戴着黑边眼镜,穿越过呼号声不断的建设兵团施工现场,走向前方的火箭工厂。
他带着皮手套,拿着刚刚从宿舍区里拿过来的文件,走过工地,再一次转身,他看向那些大声吆喝,被太阳晒得黑乎乎的建设兵们,觉得该派人把这一刻拍下来,给他们立一个雕塑。
他在回忆自己曾经的童年,那时候大工厂里屹立的雕塑,以及西北工业大学里的雕塑,男人雄壮有力,女人英姿飒爽,很多都在赞美劳动,赞美奋发,雕塑的眼睛里充满了希望和斗志!就像这一群伟大的建设者一样,充满了力量和希望!他们每一天做的,是这个大国的根基,他们吃着窝窝头,喝这苦涩的水,却能呼喊出让大山不断回响的号子声,用人类无畏的气概和毅力,征服戈壁的烈日和严寒!
他忽然想到,不知何时,马路边的雕塑渐渐变得奴颜媚骨,嬉皮笑脸,丰乳肥臀,从什么时候起,这个民族居然会喜欢这些雕塑,丢掉了本来的信仰?
一个老兵推着一车碎石走过他的身旁,大声喊着,“老仲,坐上来,我带你一段!”,他满身灰尘,朴实的笑着,干裂的唇和小麦色的肤色,是这个民族最雄浑的写照。
仲文骢摇摇手,笑着说道,“不了。老张头,你腰子还没好吧?多休息几天。”
老张头放下独轮车的把手,笑着说,“咱命硬,身体也硬,总不能每天躺着吃干饭,让年轻人笑话!”
仲文骢把文件袋夹在胳膊下,伸出双手给老张头,围好松开的围巾,拍着这老家伙的肩膀说道,“别把身体累坏了,你你个老东西也快五十了!不年轻了!”
老张头笑着说道,“哈哈,等下个月这里修好了,我就回一趟河南老家,儿子来电报了,说今天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
这时,有人在喊,“老仲,火箭三工厂在找你!”
仲文骢回头,大声喊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老张头笑着说,“我先走了”,他双手扶住独轮车的握把,用力顶起背带,躬身发力,推着独轮车向前而去。
仲文骢看着他渐渐远离的背影,融进千百台独轮车中,仲文骢下定决心,等火箭刺破苍穹,他要为这群建造者建一座群体雕塑,要在基座上刻下每一个个人的名字,要让他们骄傲,让后世子孙都知道这里是一群最朴实,最坚强的中国汉子用双手,用肩膀建立起来的大国脊梁!
他管不了后世,但现在他要叫人把这些建设者的身影拍下来,要让后人能看到,他们的先辈究竟是如何战天斗地,傲雪斗霜!
三工厂里面,三百多工程人员正在围着七八个火箭做着调试工作,巨大的厂房里人声鼎沸。
一工厂是负责火箭发动机,二工厂是火箭外壳,三工厂是组装和调试。
这里最近几天,一直都在加班,按照计划,九天后,第一枚火箭将要从这里运出,用铁轨送去远处的发射台。
远处,用巨大的轰鸣声传来,那里是液体火箭发动机在做试车,巨大的轰鸣声是液体火箭发动机正在怒吼。
火箭基地,现在同时有五个不同型号的火箭发动机在做同步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