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人心里的皇上……是指哪一位?”段敖冷不丁冒出一句血淋淋的问词。
范拙呼吸一窒,面色立刻变得有些狰狞,阴森森地问道:“段大人此话何意?”
“段大人此话问得果真有些荒唐。”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连镌久掀起轿帘,满脸含笑地自范拙身后的轿子步出,“无论先皇或是今上,在吾等心中俱是一般,何必非要分个清楚。”
段敖黑眸转向他,眼中说不清是失望或是嘲讽,“连相终于来了。”
连镌久叹了口气,“都是为了天下苍生,段大人何必咄咄逼人。”
“两位大人站得是刑部的阶梯,”段敖忍不住讽刺道,“段某可不曾踏出府衙一步。”
连镌久似乎没想到向来沉默寡言的段敖,口风居然如此犀利,楞了下神才道:“当初召开监国会议之时,段大人不曾异议,何以如今这般执意?”
“段某掌的是刑狱,连范大人都说郑旷犯下滔天大罪,我自然要好好审问个清楚,给天下一个交代。不然……恐怕世人都以为刑部不过是个外强中干任人搓揉的软柿子!”
“或者,”连镌久沉吟了下,“段大人先定郑旷罪责,由范大人另择人选暂代户部侍郎,其他等皇上回来再行定夺。”
“那么连相以为郑旷给定何罪?”段敖连连冷笑道,“无凭无据,无证无词,连相想判其何罪?”
范拙既卸下笑容,便不再顾忌,等下冷道:“那以段大人的意思,是定要将人扣在刑部,宁可饿死雍州百姓了?”
“雍州之主不正在连相府上么?”段敖斜眼看他,“他的一根头发,可抵十万黄金了吧。”
“段敖,你敢妄言!”范拙趁机一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雍州之主即是天下之主……”
“好个雍州之主,即是天下之主!”段敖猛地大声道,“你敢不敢随便找个人问问,雍州之主是何人?天下之主又是何人?!”
范拙嘿嘿冷笑不已。
“两位大人……”连镌久看着他们,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巷口转角处,默默停着一顶灰蓝的轿子。前后各站了两名唇红齿白的青衣小童,双目平视,面容肃整,似对周遭毫不关心。
轿子一侧站着名黄衫青年,手执蒲扇,其态风流,此刻正探出半个脑袋听着刑部动静,好半晌才缩回脑袋,对轿中人道,“原来京城的大官吵起架来也是这般德行。”
“休得妄言。”轿中隐隐传出一声轻叹,“道高,你去城西接应卢将军他们。”
“王爷,你真的决定要……”黄衫青年不禁有些迟疑。
“本王自有分寸。”
虽是一般的声调,他还是听出轿中人的不悦,怏怏道:“遵命。”
动手
食指离弦,一曲毕。
安凤坡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素衣黑发,姿容绝世,欲随琴声曼妙而飞之人。
若人生能静止,他希望是此刻。可惜当安莲将眸光对准他的时候,他知道,适才一切,不过镜花水月的幻境罢了。
“很久没听你弹这首曲子了。”他怅然一叹,“离雁南居望北归……婶婶在世时,一直都希望终有一天能回归故里,你不想为她完成此心愿么?”
“他当年已将母亲棺木运回南湘。”
“久闻南湘山明水秀,风景如画,才能孕育出婶婶之般神仙似的人来,难道你不想去看一看?”他见安莲依旧不为所动地坐着,忍不住动气道,“你真的要守在这后宫一辈子?”
安莲缓缓起身,澹然道:“你若站到这边……我们便还是兄弟。”
安凤坡冷笑,“若我不站过来,我们就是敌人了,是不是?”
“不,依然是兄弟。”安莲平静地望着他,“鱼死网破的兄弟。”
安凤坡恨恨地盯住他,怒极反笑道:“真好,真是好极了,你想的果然与我不谋而合!”手啪啪两声,深红的墙头上齐齐跃上一排整齐的黑甲铁骑,弩张成圈,箭冷如霜,明晃晃地对准长庆宫主殿--平昭殿!
“帝轻骑。”安莲下颚微仰,漠然地看着气势汹汹的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