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爷一句话,将这段时间笼罩在传言上的那层轻纱陡然揭去,“药引”两个字已清清楚楚告诉他,公主对他痴情的程度了。
“将军,我是来求这味药引的,你……不会见死不救吧?”霁华的目光灼灼地盯住他。
“微臣并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但是……”他的胸口鼓噪不安,喉头乾哑艰涩得挤不出一句话来。
“我知道你的顾虑,你是怕坏了公主的名声吗?”霁华苦笑了笑。“我这六妹的名声早被她自己给破坏掉了,这点你倒是不用多虑。”
“不知九爷要臣怎么做?”他志怎不安地问。
“今晚亥时入宫见我,我带你去见六公主。”霁华不疾不徐地说。
艾刹听了大为震惊,脸色骤变,皇室贵族子女的婚姻大事向来不能私下作主嫁娶,擅订终身,更不用说男女暗中私会了,一旦传扬出去,不只皇室颜面扫地,甚至会祸及他全家性命。
“九爷,此事僭越礼教,并且关系公主名节,非同小可,还请三思。”他的思绪一片混乱,无法想像这对皇室兄妹究竟意欲何为。
“公主都快病死了,你我还三思什么!”霁华从腰间拔出一支金牌令箭交给他,神色端肃地说道:“这是皇上的金牌令箭,你今晚带著这支令箭入宫,宫里的值班侍卫绝对不敢阻挡你,你掌管兵部,应该知道这支金牌令箭拥有调遣五城兵马之权,如今皇上放心交给你,足见皇上爱妹心切了。”
艾刹无法置信地怔站著,皇上动用这支金牌令箭,证明皇上也是这件事的主谋之一了,君命难违,他根本拒绝不了。
“艾将军,皇上为了救活六妹,什么法子他都使得出来,别说是要你入宫见她一面了,就是下令要你迎娶她,你也不能说半个不字。”霁华语气中并没有威胁与恐吓之意,只是平和地直述一个事实。
艾刹震惊地望著他,这些话来得太意外了,简直令他措手不及,皇上知道他再过几日就要成婚了,为何还会下此命令?
“记住,今晚亥时”霁华深深地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艾刹怔然维持著同样的姿势很久、很久,他分不清楚此刻内心矛盾复杂的感受,既痛恨玄武帝和九王爷滥用皇权,视他为一颗棋子任立息摆布,却又万分同情怜惜因他而病重的六公主。
他握紧手中沈甸甸、闪烁生光的金牌令箭,垂眸凝视著上面铸著的四个字—— 如朕亲临。
夜很深,月色很淡。
两道人影疾行在料峭寒冷的、水巷中,黄纱宫灯晕出朦胧昏黄的灯影,恍惚闪烁著。
霁华领著艾刹穿过数道宫门,最后停步在一座弥漫着药香的小小院落神,满院岑寂凝静,幽暗之中,艾刹根本无法辨识自己究竟走进哪一座宫院。
“公主就在西偏殿。”霁华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艾刹迟疑地看著透出荧荧烛光的西偏殿,进退两难。
“放心,老嬷嬷都睡了,守著公主的宫女我也打发开了,快进去吧,我就守在门外,一有动静我会应付。”霁华觉察到他的犹疑,低声催促。
“九爷,我来看公主,对公主的病真会有帮助吗?”他实在无法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令人迷惑而又暧昧的痴病,也无法想像公主怎会对他如此深情。
“心病还要心药医,今夜公主若能见到你,明日便可知道疗效如何了。”霁华无奈地一笑。“六妹听见索托前来求亲的事,气得不吃不喝,谁劝都没有用,我与皇兄实在束手无策了,只好找艾将军帮忙,命你深夜入宫,有任何委屈之处,还望见谅。”“九爷别这么说,只要能救活公主,要臣怎么做都可以。”他说这些话时无比真诚,并没有多想。
“有艾将军这句话就够了。”霁华饶有深意地一笑。
艾利并没有留心自己那句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满脑子都在描绘接下来将会出现的景象。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推门而入,一进屋,一股浓烈的药香扑鼻而来,隐约还有一丝袅袅幽幽的檀香气息。
屋内点著一盏玻璃宫灯,垂著半边纱帐的床榻一片红融昏晕,他看见弱质纤纤的六公主,慵弱地合目躺在床上,全身密密实实地里著一床绣花锦被,墨染似的长发斜披在肩上,衬得她清瘦的面容更加雪白。
这一刻,怜惜的情绪迅疾涌起,他缓缓走向床榻,蹲下身来,单腿跪地,默默凝视著她,这张单薄、苍白的容颜,因为恋慕他而日渐消瘦憔悴,他无法懂得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
纵横沙场,看过多少血腥杀戮,数不清的生命在他眼一刖消逝,他的眼是冷的,心是疲惫的,几乎早已忘记为人为事动情的感觉。
而此刻,他彻底动情了,此生初次为一个女子动了疼惜、爱怜、感动的情绪,他不愿这朵绝世容颜因他而折,他想看她美丽地绽放。
“公主、公土——”他轻轻低唤,情不自禁握住她润凉的手指。
听见低沈温柔的呼唤声,半梦半醒的霁媛蓦然震动惊醒了,她辨识著这个陌生的声音,在如梦似幻的恍惚中,见到了画思夜想的人。
“我是艾刹。”
他低沈宛如醇酒般的声音,令霁媛一阵神思荡漾,她眨了眨眼,唯恐看不清楚,在昏暗的灯影下,他深邃绝俊的轮廓似幻似真。
霁媛无法置信地痴望著他,直到感觉出有双温暖厚实的手紧紧握住她时,才猛然回神,尴尬无措地抽回手藏入锦被里,苍白的面颊微微腓红起来,气息也变得急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