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四个字看得萧朗立刻生出了发火的冲动,嘴唇一时抿得紧紧的。想想那人也不在眼前,骂了也是白搭,他只得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无聊,这才继续往下看。这一看之下,他刚刚那种微妙的表情立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肃重。从头到尾整整看了两遍,他方才突然再次开口喝道:“来人”
闻声进来的又是刚刚那个小厮。偷眼觑见萧朗那张俊美的脸上血色尽退,可那种煞白却平添某种冰寒,他连忙吞了一口唾沫,又低下了头:“世子爷有什么吩咐?”
“府里如今还有能战的家将几何,家丁几何?”
面对这个问题,这一下子换成那小厮面色煞白了,连声音都有几分颤抖:“世子爷您问这个干什么?小的……小的只是书房里伺候笔墨的,不知道,不知道这些……”
“蠢货”萧朗立时冷冷撂下了两个字,旋即不容置疑地说,“那就去找知道这些的人来见我一炷香,一炷香功夫我就要看到人,若是迟了,军法处置”
最后那四个字一下子击溃了那小厮阳奉阴违的心思,慌忙答应一声就跌跌撞撞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刚刚才来过的唐管事脚下匆匆地进了屋子,施礼之后还不等他开口劝说什么,萧朗就一字一句地说:“什么都别问,立时把这些人都召集起来听候分派这是军令,我如今不是你的世子爷,而是镇东都督府都督从事,你听明白了吗?”
原是以为自家世子爷终于和荆王交恶,此时正打算带人打上门去,可是当头这么重重一棒砸下来,那唐管事立时一下子站直了腰杆。见萧朗的眼神冷静神色肃然,他立时单膝跪下行了一个端端正正毫无瑕疵的军礼。
“卑职领命”
眼看唐管事大步离去,丝毫没有之前那陈腐的暮气,萧朗这才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低头又扫了一眼案上的书信,他的嘴角不由得往上微微一挑,随即握紧拳头轻哼了一声。
那家伙看似言语亲和不摆架子,使人如沐春风,其实却狡黠得很,虽要做好万一的准备,却不好尽信。如今之计,分派好了之后还得亲自跑一趟才行,否则真闹出大事来,必然违了父亲教导……谅他不敢骗我,否则事后非叫他好看
镜园中的家宴仍在继续。说是家宴,但杨进周这个主人和陈衍这个小舅子显然不是主角,罗旭这个知己好友也不是主角,只有坐在上首不时撂下一两个刁钻问题的皇帝,方才是此时此刻真真正正的主角。在最初的不习惯之后,罗旭被陈衍的天不怕地不怕给感染了,索性也豁了出去,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说的说,尤其是当看见杨进周频频目视西屋,他更是举起酒杯痛喝了一气。正打算去揭酒壶盖子的时候,他就听见杨进周说话的声音。
“皇上,这儿靠正房的西屋寝室太近,您刚刚还请夫人要多多静养,而且眼下时间不早了,是不是……”
“怎么,你叔全要下逐客令?”皇帝见杨进周犹豫了片刻,终究站起身来长身一揖,又要下拜说什么,他便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你的意思朕知道了。只偷得浮生一日闲,你就让朕在你这安乐窝里再盘桓片刻,下一次再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罗旭趁皇帝举杯饮酒的时候,悄悄对杨进周竖起了大拇指,可一低头就看见陈衍已经趴在了桌子上嘟囔着什么,不禁疑惑地晃了晃陈衍面前那酒壶,随即不禁气结。侯府家教森严,师门最重节制,想来小家伙一直想喝酒却没逮到什么机会,今次终于是圆了心愿了
又坐了好一会儿,皇帝终于放下杯盏站起身,淡淡地点了点头说:“好了,今日一来,朕的心愿也已经了结了。叔全,纪曦,你二人一个豁达,一个大度,果然没有让朕失望。只将来的路还远得很,休要为如今一时显达便忘了形。”
“谨遵皇上教诲。”
两人先后答过之后,互视一眼,杨进周便抢先说道:“时候不早,不若微臣再挑几个家将护送皇上回宫?”
“你别忘了朕刚给了你假期”皇帝微微一笑,又看着罗旭说,“你也是一样,不要只顾着朋友忘了你母亲。陈小四在这儿厮混一夜不要紧,可你明日还得上朝,快些回去”
罗旭心里不安,正磨磨蹭蹭的当口,就只见方公公突然从一侧珠帘进了屋子,行过礼后就开口说道:“皇上,镇东侯世子在外头,说是有事求见杨大人。”
皇帝微微诧异,随即就笑骂道,“他来京城日子不少,却是从不肯往来权门,最是孤家寡人一个,这回怎么起意到了这儿来?这才想到来讨救命之恩?”然而,只是片刻的戏谑之后,他就一下子眯起了眼睛,心里刹那间闪过了一个念头。
莫非是宫里有什么消息出来?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三百三十五章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第三百三十五章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陈澜这一觉睡得极其安稳,最后却是空空如也的肚子首先吃不消了,好一阵子翻腾把她惊醒了过来。苏醒之后,她却没出声叫人,而是呆呆地望着一阵子头顶那花帐,随即露出了一个惬意的笑容,按了按肚子就支撑着坐起身来,正要伸个懒腰,帐子外头就有了动静。下一刻,一个脑袋伸了进来,那脸上却是睡眼惺忪。
“啊,夫人醒了?”
“嗯。”陈澜点了点头,可旋即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一声,见芸儿狡黠地一笑,她不免伸出手指来轻轻戳了戳她那光洁的小脑门,“现在什么时辰了,厨房那边可还有人么?自打从外头回来,统共就吃了一碗燕窝粥,我都快饿死了……对了,老爷呢?”
“现在还早,刚刚过了戌时,眼看就快宵禁了,厨房里当然还有人。之前四少爷和罗世子来了,四少爷醉醺醺地还闹着溜进来看过您一回。老爷原是陪着他们和那位林七爷一块在明间里吃饭,可后来镇东侯世子突然来了,于是老爷就吩咐挪到了荷塘那边的草堂另外再开一席待客,柳姑姑也跟了过去伺候,云姑姑则是去看老太太了。夫人要是饿了,我去厨房那儿瞧瞧可有什么吃的?”
芸儿说得顺溜,陈澜却听得脑袋发胀:“你是说……林七爷还没走?”
“没有啊”芸儿见陈澜这幅模样,遂自作聪明地笑道,“云姑姑和柳姑姑那般着紧的模样,夫人您正在养伤,怎么也这么惦记,不就是一位郡王么?您可是宜兴郡主的干女儿,一位郡王来探望您有什么奇怪的……”
陈澜没有放任芸儿絮絮叨叨再往下头说,直接一个手势制止了这个嘴上太利索的丫头。只这会儿她的脑袋仍有些发昏,花了老大的功夫方才理清楚了头绪,可就在她要开口的时候,肚子却极其应景地又叫了一声。没奈何之下,她只得放下了再探问的打算,径直吩咐道:“这样吧,你去大厨房那边看看有什么吃的,拣松软的给我送一样过来。记着,若是那边有人守着,就不要胡乱闯,要点面条之类方便的东西到这边灶台上煮了也是一样的。”
见芸儿满口答应着离去,陈澜心中却实在是没法放心,于是等人出屋子不久就立时又唤了两声。好一会儿,她才等到一个人踩着踏板到了床前。见是沁芳,她心头微微一松,遂问道:“屋子里还剩几个人?其他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