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做梦了?”
“做啥梦?白日梦呀,”祁香贝真是没好气,不过也讲出了她本来要拿来说服邵鸿远的理由,“我是从通过新闻报纸这些信息里推断出来的,你知道,大学里很多老师教授都被打成臭老九,发配到牛棚或农场改造,可最近这段时间,我发现很多教授、知识分子陆续平反,回到工作岗位上了,这说明国家开始重视知识,工农兵大学出来的大学生根本不能满足国家的需求,结合甄甜甜的话,我基本可以肯定,恢复高考指日可待。”
“还有这事?”这段时间他忙完工作忙媳妇,后来还要忙儿子,根本没时间关注社会动态,香贝因为在广播站工作,下意识会收敛这些信息,“那就更没问题,咱们找来课本,马上开始复习。”
哥呀,你的接受能力真强,连激动都没有,直接就安排后续,这倒好,省却了不少口水,祁香贝双手暗暗合十,甄甜甜你还是做了件好事的。
“不用找,我高中的课本还留着,大部分在队里呢,明天你回去趟拿回来就是,要是有其他的资料咱们再想办法。”
“好,我也找找叔航去,跟他说说平反的事。”邵鸿远第一时间也想到了自己的好兄弟。
祁香贝已经知道,秦叔航的父亲还健在,在西北林场做劳改,他原来也是大学老师,专门教画画的,因为替同校的老师打抱不平被牵连下放,并没有牵扯什么政治因素,如果有人肯运作,平反的概率很大。
她能想到,邵鸿远也能想到,更别提心心念念父亲的秦叔航。
他第一时间给父亲去信,得到回信才知道他父亲已经得到消息,而且已经有人开始为他奔走,牵头的正是当年他力挺的那位同事,已经有些眉目,只是没到下定论的时候,他不敢胡乱声张。
秦叔航特地拿着信过来找邵鸿远分享好消息,邵鸿远同时也给他分析了形势,让他早做准备,一旦秦父平了反,参加高考政审绝对没有阻拦。
秦叔航听完之后并没有欣喜,反而沉默不语,拒绝了祁香贝留饭的邀请,骑车回去了。
“他好像不向往高考。”
祁香贝有点不能理解,这几年秦叔航因为他父亲的事情被死死压在农村,虽然上了高中,也是城镇户口,明明有能力却不敢来县城招工,就怕审核不通过再引人注意,如今情况转好,正是发展的好时机,他倒是无动于衷了。
“他总觉得是因为高知家庭才让他们家蒙受磨难,要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就不会父离母亡,寄人篱下。”
“这样想太偏激了,可上高中也没见他多勉强。”
“那是李阿姨的遗言,要求他一定要完成高中学业。”
“原来是这样,那回头你劝劝他吧。”
邵鸿远只咂舌,他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没打开他的心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扣还要秦叔来解,希望他能早点平反,不然今年的高考叔航就赶不上了。”
“希望吧。”
祁香贝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她拿出来课文两个人开始看,好不容易团团睡熟了,抓紧时间看两眼。
良久之后,邵鸿远从书里抬起头来,揉揉脖子,松快一下。
“这两天我想着,既然决定参加高考,孩子小也离不开你,广播站的工作恐怕就没法继续了,不如尽早跟茅站长请辞,好聚好散。”
祁香贝歪头想了想,是这个道理,反正就算她不出去工作,如今稿费也不比工资少,她还能全心照顾孩子,“行,等妈哪天过来我就去,这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是当面比较好,”邵鸿远伸了个懒腰,“洗洗睡吧,明天继续。”
夫妻俩打水洗漱,关上灯聊了几句,渐渐呼吸浅了。
外面,风声呼起,树上新长出来的嫩芽顺着风向舒展,空中白云飘荡,片片接连,跟月亮玩起了捉迷藏,忽明忽暗的光线撒在大地上,造成叠影重重。
一个人影从一幢房子里出来,板寸的头发说明他是个男人,双手插兜,摇头晃脑,嘴里哼着的小曲昭示着他的好心情。
走到小巷口,他还跳起来勾住了树枝,从上面掠下来几片树叶,吐口气一吹,散落了一地。
没走两步,迎面走过来两个人,垂头丧气的样子男人连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们,接着走路。
可就在他们错身而过的时候,一个人勾住他的脖子同时塞了布团到他嘴里,一股刺鼻的脚臭味让他作呕,手脚还想反抗,另一个人麻袋就套在他的头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顿疾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他想喊喊不出来,想跑挣脱不来,就这样愣生生受着,在他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暴力停止了。
麻袋被摘了下来,嘴里的臭袜子被抽了出来,他的嗓子已经嘶哑,想看看这两个人的模样,肿胀的眼睛根本睁不开。
钻心的疼痛传过来,他匍匐在地上往前爬,突然听见脚步声,还没等他招手呼救,后脑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晕死过去了。